修柳惱羞成怒，伸手去搶，王甜早有準備，嬉笑著靈巧躲開。

兩個人你追我逃的鬧了好一會兒，王甜不嫌事兒大，一邊跑一邊念私信，給修柳羞恥得幾乎快要發狂。

「王甜甜，這麼下流的話怎麼能從女孩子的嘴巴裡面念出來！」

「女孩子怎麼啦？女孩子還得給嘴巴加個貞操鎖？」王甜再一次以胸脯抵擋修柳魔爪，繞到床的另一邊朝他略略略。

「矜持啊，矜持！你的行為好歹符合一點咱對女生的刻板印象好不好？」修柳隔著莫還吼，「再這麼放飛下去，男朋友都要找不到啦！是不是還哥。」

莫還淺淺地「嗯」了一聲，靠在床頭滿眼慈悲地看著倆人互相追逐，表情淡然，像尊佛爺似的安然無波，又好像在坐享什麼奇幻的天倫之樂。

但藏在被子下面的拳頭早已捏得死緊，恨不得把王甜手裡的平板搶過來摔個稀碎，再順著網線把這些個不要臉的小妖精們生吞活剝，一一抹殺他們的存在。

王甜對此行徑表示滿意，輕撩精心燙過的流海：「跟你和還哥在一起久了還想找男朋友？我所認識的朋友圈可是沒比你們更優質的了，哎，以後男人想進姑奶奶的法眼，難咯。」

說完又翻起私信，準備找個更不堪入目的給予修柳沉重一擊。

修柳本來還想再嗆兩句，沒想到竟然挨了一頓突如其來的彩虹屁，尖酸的話立刻變了個調：「甜姐要不再回到大眾視野，拓展一下朋友圈？」

王甜低頭刷著私信，不走心道：「算了，這裡面水太深，你甜甜姐把持不住，萬一到時候一腳踩進什麼淤泥里，摘都摘不出來，大規模的網暴什麼的我可不想再經歷了，萬一真有一天抑鬱到要死要活，想想都覺得毛骨悚然，我啊，還是就這麼平平常常健健康康的活著吧。」

修柳有點翹尾巴：「有困難咱們可以找唐哥或者找老闆嘛，老闆什麼都能解決！」

莫還沒忍住發出一聲酸哼，努力維持著寡淡的表情：「三維畢竟不是萬能的。」

「對啊，這次事情鬧得雖然大，但是被壓在了倦倦內部還算好解決，要是真是全網都驚動，那可就不好搞了，」王甜一邊說一邊不斷上滑熒幕，突然手指一頓，「咦？這是什麼？」

修柳湊過去：「怎麼了？」

王甜把平板遞給他。

「什麼啊。」修柳接過平板電腦，點開信息。

「也沒啥，就條私信，看他說話得意思好像認識你，下面還有個照片，是不是以前朋友……」王甜指著圖片，側臉瞄了眼修柳，卻被他忽然慘白的臉色和緊縮的瞳孔嚇了一跳，感覺剛剛還在一起開玩笑的人下一秒就要暈過去了似的。

「小六爺，怎麼了這是？」王甜下意識拉了他一把。

修柳確實有些眩暈。

還有些冷。

他太大意了。

或許是當年被人撿回暗巷時說的那一句「從今往後這裡就是你家」；或許是這麼多年家人和哥哥都在身邊；或許是最近五年一直陪著莫還生活得平穩無波，讓他在時間的湍流下刻意掩起了自己不願面對的過往。

而現在，來自過去的凶獸被剝開皮毛，露出血淋淋白森森的肉與骨。

私信【落洛大方】：「你是小五還是小六？【圖片】。」

圖片是一張翻拍的大合影，修柳甚至不用點開，就知道上面是什麼地方，裡面都是什麼人。

顧山孤兒院，20XX年留念。

他與哥哥被安置在照片的右下角，兩人各留著半邊長發、半邊光溜溜的滑稽陰陽頭。

他覺得好笑，於是笑了一下。

之後才想起來，哥哥是因為頭上被塗滿了強力膠粘在廁所馬桶上怎麼都弄不下來，沒辦法才剃掉半邊，自己……好像是在替哥哥報仇卻被砸破腦袋，縫針時剪掉的。

一人一半，剛好對稱。

媽媽們都說他倆太頑皮，總是愛搞惡作劇欺負兄弟姐妹，為了讓他們長長記性，說什麼都不肯將另外一邊也剃光光，就這樣保持了許久，直到他們受盡嘲笑。

曾經受傷的後腦突然被記憶蟄了一下，修柳連忙捂住，怕液體從傷口流淌出來，弄髒眼下來之不易的生活。

他緩了許久才敢睜開眼睛，在眩暈和不間斷的蜂鳴聲中看清莫還與王甜擔憂的臉。

「我……」他想說沒什麼事兒，可慣常演戲的他開口卻是自稱都說錯。他為此感到噁心，於是給自己找了個逃跑的縫隙，「我先去趟廁所。」

對，要去廁所，有特別特別急的事兒，因為太急了所以才說錯。

去做什麼？

他聽不清身後的兩人問沒問，只是欲蓋彌彰地大聲說：「去尿尿！」

他的背影筆直，每一步落地都很穩重，可就讓人無端感到狼狽脆弱。

王甜充滿擔憂地跟著走了兩步，讓莫還叫住了。

「還哥，小六爺這是怎麼了，不能出事兒吧。」王甜轉過頭，發現莫還將平板放到腿上，點開了私信中的照片，眼睛掃過裡面每一個孩子與大人，眸色淺淡到無機質的眸子盛不下人類的喜怒哀樂。

「還哥……」王甜看見他這個樣子，更憂慮了。

莫還：「他是個成年人，會沒事的，」他突兀轉口，「對了王甜小姐，如果這兩天有空幫我買點東西可以麼？」

「可以倒是可以，還哥想買什麼寫給我就好，」王甜心不在焉地應下，望向洗手間，「可是小六爺……」

莫還關掉平板，在漆黑一片的熒幕中看著自己波瀾不驚的眼睛：「或許比起擔心，我們還可以做些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