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焰記掛著愛哭的小鬼，沒和唐羽辰待太久，天色剛暗就回了家。

在階前迎接的祁佑跟上夜焰，吞吞吐吐開口:「黎書洛今晚又沒吃多少東西，也不理人，很早就回了房間。」

夜焰垂眸，把手裡的外套遞給他:「我去看看。」

祁佑接過外套，還想替夜焰把手裡的東西一併帶進屋，卻被對方拒絕。

他腦子一時沒轉過彎，傻在原地，神情疑惑地看夜焰上樓。

夜風席捲悲切而來，黎書洛一個人靠在陽台的玻璃窗邊，黯然神傷。

從儲藏室里取來的酒最終沒有打開，黎書洛無所謂夜焰發現後和自己生氣，但想到萬一他有可能因失去這瓶酒傷心，叛逆就消散得無影無蹤。

冷色燈光變幻，穿過水晶杯每一個切割面，折射出大小不一的光斑，點綴在灰調玻璃圓桌上。

黎書洛彷彿抽空了意識的精緻布偶，靜靜盯著杯子，一動不動。

十五歲之前，黎書洛以為自己是被上天眷顧的人，想要什麼就能得到什麼，到現在他才明白，上天只給了他一個好父親，其餘一切都是黎恆帶給他的，可父親已經死了，而夜焰不是黎恆，不會像父親一樣愛他，那人的眼神甚至沒在他身上停留過幾次，過往的一切都是他的幻想，是美好但虛幻的雲煙。

夜焰的關心和愛護也許是真的，可黎書洛強求不來更多，比如再近一步的關係，比如愛。

沉穩的腳步聲靠近，黎書洛沒有回頭，緩緩問了他一個問題:「你為什麼收養我？」

玻璃門映出夜焰虛幻的影像:「你父親於我有救命之恩，他臨死前把你託付給我，我不能不管你。」

黎書洛泛紅的眼睛裡盛滿震驚，他抬起頭，不可置信地望向夜焰。

難道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他溫柔地替我披上衣服，握住我沾了血污的手，還把傘傾向我，只是出於對父親的感激和愧疚嗎？那我算什麼？他是不是從來沒有把我放在心上過？

黎書洛扶著玻璃站起來，身影如枯黃的葉，在風中搖搖欲墜。

「我明白了。」明明沒有落淚，他的聲音卻哽得不成樣子。

「別想太多，早點進屋休息。」

痛苦被刻意忽視，愁緒無法排解，黎書洛崩潰不已，沖夜焰大吼:「你就是個騙子！」

「你說過不會丟下我不管，可是這些年你一直拿我當麻煩處理，你根本就不關心我，你還討厭我！」

黎書洛不受控制的情緒成噸傾瀉，淹沒夜焰。

「你嫌棄我煩人，還不許我哭，今天下午你出門前還騙我，說要給我帶……」

「黎書洛！」夜焰低聲呵斥，打斷小孩的無理取鬧。

他抓著黎書洛的胳膊，帶他進屋，手指摁在他絨絨的發頂上，幫他轉過頭。

黎書洛被按下暫停鍵似的愣住。

書桌上，零食滿滿噹噹堆成小山，全是黎書洛喜歡的口味。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夜焰盯著黎書洛的側臉，深深嘆息，「從前是我不好，委屈你很多，但我從來沒有騙過你，也沒有不關心你。」

黎書洛小聲反駁一句:「你都沒說你不討厭我……」

說完，他哭著把頭埋在夜焰肩上，一個勁嗚嗚咽咽。

夜焰聽不清他哭什麼，很無奈地拍拍他的背:「別哭了。」

不再是冷冰冰的「不許哭」，而是帶著寵溺和縱容的一句「別哭了」。

夜焰態度轉變，黎書洛心裡好受一點，在他身上蹭幹眼淚，拖著語調:「你不可以凶我。」

「沒凶你。」夜焰溫柔地替小孩擦幹凈臉，「早點休息。」

黎書洛立馬變臉，得寸進尺地揪住夜焰的袖子:「夜叔叔，你也不可以討厭我。」

夜焰剛剛醞釀出的一點溫柔和耐心快散幹凈了:「我沒討厭你。」

小孩得到想要的答案，磨磨蹭蹭鬆開手，乖乖站在原地。

夜焰也是這時看到玻璃桌上熟悉的瓶子。

「你進儲藏室了？」

黎書洛心虛地避開夜焰的視線:「門沒鎖……我就……」

「小孩子別碰那麼烈的酒，吧台上那幾瓶梅子酒才最適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