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人見他被噎住笑了，很囂張也很欠揍：「所以啊，某人一早上發瘋病就像條瘋狗一樣，亂咬人。」

說完，那半個饅頭就飛了回來，結結實實地砸在了他自己的腦門上，正中靶心，分毫不差。

洛景心情很好地走了，小二鬆了一口氣，還好今早犯瘋病的不是洛老闆。

楊凌氣悶地往客房走，卻迎來小二一句驚嘆：「原來洛老闆也會這般破口大罵呢。」

那老先生應和：「是啊，跟了洛老闆那麼多人，第一次見他這般罵人。」

這一應一和停下了楊凌上樓的腳步：「他很溫和麼，明明就是個專挑人痛處戳的卑鄙小人，粗俗地罵個人有什麼稀奇的？」

那小二納罕道：「卑鄙小人？客官您昨日還說洛老闆心善呢。」

老先生撥起算珠來，語氣有些冷：「這位客官變臉比那戲班子裡頭的還變得快，昨日洛老闆還讓你在這白吃三月，今日就不記得了。」

小二嘆了一聲氣：「得虧洛老闆是在咱南關城說書，如果是到了外鄉，碰上這樣的人那不得被欺負死啊。」說著還撇了楊凌一眼。

顯然，這樣的人就是指楊凌。楊凌更氣悶了：「昨日他收留在下，在下自然感激不盡，可昨日游燈會他辱罵在下的心上人，在下忍不了以致態度大變，試問二位，誰逮著你們心上人在罵是忍得了的？」

二人齊聲道：「忍不了。」

「但是，」小二開口了，「客官得說說是怎麼辱罵的，洛老闆不在這，不能只憑客官一張嘴就定了洛老闆的罪。」

老先生也應和小二。

「他說我心上人死了。」

小二問：「敢問客官心上人是何人？」

「洛景。」

「前朝名臣洛霄之子？」

「是。」

小二疑道：「他，確實是死了啊。」

「他還說他的墳堆被人拿去種菜了。」

小二沒說話，老先生倒是說話了：「十年前戰火連天，加之天災禍人，那會兒死的人墳堆確實是有不少人拿去種菜的。」

老先生嗐了一聲，緩緩道：「那會兒餓死的人太多了，若你心上人有個墳說明不至於曝屍荒野，至於墳堆給人種了菜，那也許也養活了幾人，救了幾條命，也算功德無量了。」

「他還說在下的心上人被萬人踏，死得面目全非......」楊凌幾乎是從齒縫間磨出這句話的。

老先生悠悠道：「不記得了，那個叫洛景的小夥子也許就是這麼死的吧。洛老闆是說書的，見多識廣，興許沒說錯。」

楊凌無話可再說了，他想了挺久，也許是老先生說的沒錯，他無從反駁。

老先生似乎懂他為什麼這麼氣憤：「客官許是愛妻心切，自然容不得別人說他半分不好。既然他已故去多年，你執著了這麼多年還不打算放下麼？」

這一番話下來儘是勸慰，若早有人這麼勸慰，他興許能放下呢？

「客官深情幾許，很是難得。老朽見過很多人，嘴上說著十年生死兩茫茫，轉頭又找新人的可不少，你的心上人也是個有福氣的，只可惜紅顏命薄。唉，客官還是早些放下吧，也不必時時掛懷，留個念想好好地活下去就是對你心上人最大的告慰。」

楊凌想起幻境中那個穿白衣眉眼依舊的少年郎，心想，早有人這般勸慰他，他大概也不會聽進去吧。

這樣一個人，要就不要過眼，一旦過了眼，就容易入心，上了心變成了心尖尖上的人，可就再難放下了啊。

那樣囂張的人可太容易入眼了。楊凌搖搖頭，心中還是那個人跟他對嗆的模樣。

「楊長松你個癟犢子，下朝了有本事別走，給小爺等著！」那人朝上沒爭過他，就在天子眼皮子底下這樣威脅他的。

「楊長松你怎麼跟個二愣子似的，就這樣討姑娘歡心？你碰得到小爺的衣角嗎？」

「你連小爺的衣角都碰不到！」

等等，最後那句是那個姓洛的說的，不是洛逢君。楊凌晃了晃腦袋，企圖將那姓洛的晃出去。

可這樣二傻子的行為根本做不到讓他忘了那姓洛的。楊凌咬牙切齒的想，那姓洛的叫什麼來著？

「敢問先生，洛老闆叫什麼？」 這人好像一開始就知道他，感覺虧了。

「不知。」老先生搖搖頭，繼續算賬去了。

楊凌看向小二，小二撓撓頭：「小的就是個跑腿打雜的，只知道掌櫃的姓洛，來來往往的人都喊他洛老闆，其他的就不知了。」

他又問：「這兒的百姓也都這麼......」

「小二，我爹呢？」不曉得什麼時候進來一個姑娘，嗓門有些大，她看了他一眼，沒理會。

小二道：「掌櫃的剛出去，可能是去張家了吧，洛姑娘有要緊事可以去那找找。」

他把話說完：「這兒的百姓也都這麼叫他麼？」

老先生「嗯」了一聲，他得了答案便要上樓。

那姑娘進了里房拿了一碟瓜子一碟土豆外加一壺茶找了張桌子坐下：「他有說什麼時候回來麼？」

小二道：「沒說。」

「沒說我就在這等著。」洛姑娘剝著土豆，「我瞧見那牌匾用紅布蓋著，這是要幹什麼？」

小二進了裡間，老先生便答：「過幾日掌櫃的想趁著姑娘大婚，將茶館徹底改成客棧，然後重新寫了一塊匾，你大婚那日揭開，圖個喜慶。」

「哦，那這兩日茶館還開張不？」洛姑娘喝了口茶，說話聲有點含糊。

小二從裡間提了桶水出來，剛好聽見老先生說：「不開張，過兩日正式改成客棧後再開。」

洛姑娘：「剛剛上樓的那個是誰。」

小二擰了塊布擦桌子：「那是昨兒來的客官，住地字型大小房。」

洛姑娘疑問：「不是說不開張嗎，怎麼還有客人？」

他進了房剛拿起饅頭，就聽到小二說：「昨日攔著掌櫃的用一張字條換三個月在這吃飯，接下來三個月他都在這吃，一頓不落，掌櫃的還讓小的每日給他燉只雞，全記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