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字條啊，值這麼多？」

「嗐，就是掌櫃的手寫的，看樣子是掌櫃的讓他來的吧。」

洛姑娘換了瓜子，咔哧咔哧地嗑著：「既如此怎麼不讓他住天字型大小房？」

按理來說這聲音是傳不上來的，也不知這房板是用什麼木頭做的這麼不隔音，嗑瓜子的聲音不絕於耳。

小二略帶嫌棄的聲音也飄了上來：「嗐，不瞞姑娘說，那人大概是窮得吃不起飯了才拿著字條要求掌櫃的兌現的，來的時候那一身破破爛爛的，瞧著也不像是能住得起天字型大小房的人，雖說老闆心善，可也不能做虧本的買賣。」

楊凌捏緊了手裡的饅頭，一下一下掰扯著丟進粥里。

饅頭扯完了，楊凌一掌拍到了桌子上，震得桌子上的盤子在抖。

啪！

這聲也傳到了下面去，小二聽到了沒再和那洛姑娘說話，扯著嗓子喊：「客官有什麼事嗎？」

他皮笑肉不笑地回：「門兒隔音不好，在下能加點錢住到天字客房去嗎？」

洛景沒去張家，而是在南關城的大街小巷溜達，萬燈節剛過，今日的南關依舊熱鬧，城南城北走上一圈，差不多天就黑了，夜燈初上的時候，洛景剛好就停在了春宵樓門口，他不想回茶館，索性就直接進去了。

要說醉香樓是秭陽的一絕，那麼春宵樓就是南關的一絕。春宵樓有南關最美妙的曲，也有南關最醇香的酒。

若要解千愁，必要來這春宵樓。

「陳老闆，來一壺劍南春。」

「喲，洛老闆，最近不是在忙你女兒的婚事嗎，怎會有閒情逸緻來我這？」

洛景與她並排往裡走：「若要事事都要我來操心，那他張家豈不是太無能了些。」

陳老闆觀他神色，見他對婚事好似有些心煩便移開了話題：「老規矩麼？」

洛景頷首，停在門前：「勞煩再幫我叫個人來。」

「來個姑娘？」陳老闆揶揄道。

洛景笑道：「來個小夥子。」

陳老闆震驚片刻，人有些傻了：「原來洛老闆多年不娶妻是喜歡男子啊......」

洛景倚著門好笑道：「去我茶館，叫一個叫楊長松的過來，陪我喝兩杯罷了。」

陳老闆反應過來，眼前這人是在逗她呢，嬌嗔一句「死鬼，就會拿我尋開心」便走了。

酒至人未至，洛景也不打算等他，自顧自地喝了起來，酒香醉人，不一會他就有些暈了。

聽見門有了些響動，他以為是木長松來了，抬眼笑著看了過去，門口站著一黑一白兩個鬼，正是那白結巴和黑愣子。

他的笑登時僵在了臉上，又覺得剛剛那個笑容有些傻氣，拉下了嘴角展平：「你們今日怎麼來得這麼早？」

望瞭望天色，發現月才從西邊出來，確認自己沒估算錯天色：「還未至子時，是有什麼事麼？」

兩鬼道：「閻王手令，還請大人一觀。」說罷一副捲軸便朝他飛過去。

洛景抬手接住，打開一看，發現不過是閻王的調令——三日內，速往京城。

調令直接被洛景扔了出去，砸到地上灰溜溜地轉了幾圈，滾到兩個鬼的腳邊。

結巴鬼顫顫威威道：「閻......閻...王......閻王...王還帶...帶...了話。」

洛景猛灌一口酒，氣勢駭人：「說！」

「茲事體大，閻王要大人自己看陰陽簿。」黑愣子道。

「還有嗎？」洛景嗤笑一聲，就知道狗閻王從來就不幹人事。

「沒...沒了。」

「今夜子時就不要來找我了，把陰陽簿前三頁看完再說。」洛景吩咐道，他頓了頓，又灌了一口酒，「順道幫我去看看昨天那個生人在哪。」

「是。」兩個無常走了。

洛景猛灌幾口酒，腦子已經發懵了，酒意席捲了全身，有些熱，他倚著窗吹著夜風。

兩個無常腳程快，不一會就回來了。

洛景問：「他人呢？」

無常答：「吃了晚飯，睡覺呢。」

昨日......想必是昨日，對他太過分了......不來，也是應當。

他醉意上頭，忽地想起他們從幻境開始見面後的種種，發現他確實對他不好。

真是，好不容易才等到這個人啊，見了面不僅沒認出他，還對他那般不好，現在，真是......活該！

洛景將酒盡數澆到自己的頭上，弄得濕漉漉的，夜風吹進來，滿懷的寒意。

一旁的無常不知道該不該阻止他，人間立冬後，天氣便開始冷了，縱使他非常人，這般折騰也是會出事的。

「洛大人......」

黑愣子才叫一聲就被他打斷了：「你們走吧，記得好好看陰陽簿。」

黑愣子看過去，這人被酒淋了個滿頭，以往束得還算齊整的頭髮散落下來，滿臉的醉意，眉頭皺著，也沒發生什麼，他卻滿身的狼狽。

白結巴扯了扯他的衣袖，小聲道：「走吧。」

二人便離開了。

——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洛逢君，給本王開門!」

長寧王哐當哐當地扣著門，門裡傳來推木栓的聲音，不一會兒就停了，長寧王等了一會兒，見門還沒開，有些不耐煩，大喊道：「洛逢君，你給本王開門!」

門內毫無動靜，長寧王盯著門原地站了一會，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大聲道：「洛逢君，你個卑鄙小人!偽君子!言而無信!你現在還是個懦夫!敢做不敢認，要了人家姑娘，還讓姑娘懷了胎，連個外室的名分都不願意給人家，生怕姑娘低賤的身份污了你的清譽，阻了你的仕途，可憐姑娘……」

門倏然打開，裡頭閃出一個身影，阻止了長寧王的胡言亂語——

只見一個十八歲的少年一拳砸在長寧王臉上，速度極快，力道極猛，一拳下去保准得掉牙，但是，長寧王向後一個下腰，躲開了這一拳。

人沒打著，不過好歹閉上了長寧王造謠的嘴。

兩人此時靠得近，洛景被長寧王身上的酒氣熏得直皺眉，這人到底喝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