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小子的父母把這片梨林照顧得很好很好，每一顆都是精心照顧。

他們每天的心思都放在梨樹上面，日出日落幾乎都是在這片梨林中度過。

百畝梨花齊齊綻放，美到不可思議。

秋收時節碩果累累，香味濃郁，味甜多汁，是梨花鎮出了名的香梨。

他們不遠銷，吃不完的賣，賣不完就送人，送到山區，送到有需要的人的手裡。

梨妖回憶著，說到最後，「他們是很好的人，離開之後，我便替他們看守梨林，一直到現在。」

容正冷聲，「用妖血飼養出的梨樹，你可知會出現什麼後果！」

梨妖垂首，低聲懺悔，「妖入，人亡。」

程沉心中一驚，目光沉沉，他也是在司局工作過的人，自然知道梨妖說的話有多嚴重。

「梨林已毀，出去的妖當如何？」

梨妖望著他身邊站著的人，透過他看向遠處站著的男人和女人，如實回答道：「發白，眉白，睫毛也會變白，身體會變成透明的形狀，一點一點的消失在這個世界。」

容正受傷的手鮮血滴落，他輕聲命令，「梨妖，讓他們恢復。」

「我會的，大人請放心。」梨妖蒼老的聲音說：「活著的妖我能讓他們回歸正常，死去的人和妖我無能無力。」

程沉開口，「你為什麼要替他們守護梨林？」

梨妖露出點很久不曾出現的笑意，他說：「人間情愛，愛而不得，不得就守著，總會出現。」

他的身體漸漸變得透明，梨妖繼續說著：「我與王家小子的父母相處很開心，如果有來生，希望我能轉世為人再見她一面，足矣。」

程沉和容正對視了一眼，看著在眼前的梨妖，容正牽著的手緊了緊。

程沉轉身入他懷，感受到他的不安，輕拍了的肩膀。

梨妖散去，留下一塊玉石。

那是容正給他的鎖魂玉，程沉撿起來，玉石突然裂開的同時，身後大片大片的梨花花瓣掉落，連帶著綠葉，枝丫。

程沉轉身的那一刻，看到了四季變換，春去秋來，眨眼間生機勃勃的梨樹枯萎衰敗。

容正拿過他手中的玉石，在手心染了自己的血，重重往梨林深處一拋，玉石瞬間消失梨林中。

「怎麼會這樣？」程沉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容正站在他的身邊，溫聲解釋，「梨妖用自己的生命滋養這些梨樹，他死了相當於樹沒了根，自然就跟著枯竭而死。」

前一天還是繁花景象，第二天就是一片破敗，荒涼的腐朽枯木。

「玉石留在這裡可以嗎？」程沉身上也有一塊，他摸著帶著溫熱氣息的玉石，問：「我的也要留在這裡嗎？」

「不用。」容正重新牽過他的手，「那是他出生的地方，理應留在這裡。」

「這算什麼，種養關係嗎？」程沉突然開個小玩笑，不知道想到了什麼。

容正帶著他離開，外面停著一輛車，是梨妖留下的。

「飼養關係，如你跟雲雀一般。」

程沉開車，平穩而行。

容正的手還有傷，坐在副駕駛。

「飼養？」程沉不是很能理解。

「梨妖其實不是梨樹成形。」容正說：「千年梨樹會孕育出一顆梨果，果實有靈，易成人。」

「千年梨樹。」程沉想到梨妖說的話，忍不住說出自己的想法，「所以說，他相當於被王家夫妻撿回去，當成自己的孩子養了？」

「嗯。」

「怪不得。」程沉感嘆，「我一開始還想不通，為什麼他會守梨林，因為梨林毀了他自己也沒有家了，還是帶著很多回憶的地方。」

「有家人，有兄弟，還有他生長的梨林。」程沉感嘆，「這樣的福祉確實來之不易，我們去看看他說的王家小子吧。」

容正：「嗯。」

「嗯？」程沉發現他有點不對勁，「你的話為什麼這麼少了，就嗯。」

「跟你分開之後，我一直很想你。」容正直白道。

程沉：「……嗯。」

他不太想說這件事，轉移話題，「手還好嗎？」

容正本該說不影響，但他更想看到程沉擔心自己的樣子。

「需要你照顧。」

程沉握緊方向盤的手緊了緊，視線落在前面，聲線平淡，「我不會照顧人，你知道的。」

他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從父母離開之後，他的生活就一團糟。

容正沒出現的時候，程沉每天上學，工作，除了衣服幹凈整潔之外，吃的東西一言難盡。

最方便的速食，泡麵，餅幹，礦泉水。

三餐不定，什麼時候餓了就啃兩口，有胃病就吃藥，吃完藥繼續做事，繼續吃這些伸手就能碰到的東西。

跟容正在一起的時候，為談討容正歡心，他會做飯，但也僅限於容正在的時候，他不在就隨便打發點，餓不死就夠了。

他的時間，都用在工作和學習上面了。

「那換我照顧你。」容正說：「你照顧我三年，換我照顧你。」

程沉眨眼，不明所以，明明一直是自己被照顧，而且這三年還是自己偷來的。

他不說話，容正就認為他是默認了。

「沉沉。」容正叫他，聲音低沉沉的，「你覺得這三年中，我對你的態度怎樣？」

程沉開著車，不好分心。

其實這三年來，容正唯一對他不好的就記憶恢復那幾天。

程沉是個十分怕人生氣說不好的話的人，人一旦失控，就會口無遮攔，儘管不是所謂的心裡話，傷害已經造成了。

程沉就像個膽小鬼，一旦給顆糖，就會走出來與人交好，但被交好的人傷害，他就回收回自己對別人的好，躲在狹小的空間里，獨自回憶一次又一次的傷害。

「很好。」程沉底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容正眉心緊蹙，想到之前程沉有個大學同學，兩人關係還算比較好，後面他同學知道程沉有男朋友的時候，說了一些比較髒的話，兩人就斷絕來往了。

是程沉單方面跟人斷絕，他那個大學同學後面知道錯了，跟他道歉，程沉接受了，卻也沒再接觸了。

在程沉的心裡已經有了隔閡，容正不好再逼他，他轉了個話題，「梨林見到的，是你父母嗎？」

「嗯。」程沉望著遠處，聲音輕緩，「很多年前他們就去世了，只是沒想到這次會見到，他們的臉一直都沒有變。」

提到父母，程沉的眼神不再空蕩，反而帶著些許福祉感。

他知道，父母都是愛自己的。

一直都很愛很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