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醫院還是人滿為患，葉清瀾輸完液睡了一個多小時，許暮秋實在扛不住護士的催促才把病床上的小孩搖醒。

葉清瀾睡醒覺得身體差不多了，只是有些發虛。

塑料瓶子里的熱水已經變冷，許暮秋早就丟了，兩人一前一後走出醫院。

「坐公交可以嗎」，想到褲包里僅剩的二十塊，許暮秋在一旁建議道，從醫院到小區沒有直達的車次，剩下的一段路走十多分鐘就到了，「到了需要走一段」，想了想又補上一句，「我可以背你」。

正好車緩緩開到站前，許暮秋有些著急的看著葉清瀾。

葉清瀾點點頭就被拉上公交，許暮秋從褲包里拿出兩張一塊，車裡沒暖氣，兩人找了一個空位並排坐下。

許暮秋站在過道邊，讓他坐進去靠窗的位置，車窗開了一個小口，冷風鑽進來吹的人精神。

許暮秋攬手把窗戶關了，低頭跟葉清瀾耳語，「你感冒還沒好，吹風不好」。

葉清瀾看了眼他沒說話，低著頭默默的坐在位置上。

車裡無論何時，最多的依舊是老人，停了幾個站，人也多了起來，有個五十多歲的阿姨穿著綠色的衣裳，背著個包，手裡捏著粉白相間的大扇子，濃重的粉墨卧在眼瞼和臉蛋上，瞪著一雙虎目站在許暮秋身旁。

許暮秋木訥了一會兒，在對方越來越熱烈的注視下，後知後覺的想站起來。

葉清瀾伸出手把人摁住。

視線沒有隨著肢體動作移動，依舊低垂著眼看自己的膝蓋。

「現在的年輕人啊，都不知道尊老愛幼怎麼寫了」，周圍都是認識的老頭老太，看到許暮秋沒有讓座的行徑她立馬躁動起來，塗的刺紅的兩片嘴唇上下翻動。

「年紀輕輕，身強力壯的，也好意思占著座」，隨著一旁幾個老友的叫聲，幾個人以許暮秋為中心討論開來。

許暮秋雖然不是很聽的懂他們的普通話，大概也能明白幾個人在說什麼，葉清瀾的手還放在自己手臂上，他沒有動。

見他無動於衷，車裡的議論聲更大了。

幾張嘴恨不得把兩人撕爛。

有幾個年輕人坐在後邊，皺著眉，想說什麼又沒開口。

許暮秋僵硬的坐在座位上，身上的衣服褲子還是舊的，滌綸的工褲上還有洗不掉的水泥幹漬，葉清瀾感覺他身體有點兒緊繃，一張臉倒是沒什麼表情，目視前方，彷彿一旁嘰嘰喳喳的討論聲中心人物不是他。

見他倆不吭聲，幾個人越說越起勁，要不是看許暮秋長得跟大樹似的杵在哪裡，幾個人指定還想上手扒拉，司機等紅綠燈的時候往回看了一眼沒插嘴。

葉清瀾欣賞夠了一旁人的窘態才動身。

雙眼無神的抬手摸索許暮秋的身子，兩隻手緊緊抱住許暮秋緊繃的手臂上，有些慌亂的把視線放空的擱在許暮秋臉上，嘴唇有些抖動，囁喏著低聲問許暮秋。

「哥哥，是不是我們影響了別人」，葉清瀾本來就長得漂亮，顫抖著聲線，一臉泫然欲泣的看著許暮秋，雙眼無神，臉上還帶著惶恐不安。

「都怪我，要不是我看不見…」，葉清瀾沒接著說，「叔叔阿姨對不起，我這就讓位置」，說完鬆開許暮秋，踉蹌著要站起來，雙手摸索著座椅前排，臉上帶著小心翼翼。

許暮秋眼裡閃過一絲詫異。

「你坐吧，我站著就好」，把戲精轉世的某人摁回座位上。

許暮秋站起來讓開位置，一群人臉色尷尬的說不用了，然後走到前邊站著。

等幾個人離遠了，葉清瀾靠在許暮秋肩膀上偷偷嗤笑了一下。

葉清瀾一直給人矜貴小少爺的形象，許暮秋沒想到他還有這種小孩調皮的心性，木著的臉也帶著暖意。

微微降低了身子讓他靠的更舒服。

車子晃晃悠悠的過了幾個站才到。

演戲要全套，葉清瀾在他耳邊偷偷說累了，不想走路，許暮秋蹲下身子，背著人下了車。

幾個老頭老太目送兩人，好一陣子臉上的尷尬之色都沒褪去。

從巴士站到小區還要走一段路，許暮秋背著人，腳步平緩。

「許暮秋我餓了」，葉清瀾環著人脖頸開口。

十八塊零錢貼在褲包里，許暮秋背著人到一旁的麵館。

葉清瀾點了一份雞湯米線，許暮秋沒有要，他中午吃過飯了，拿了勺子把表層的幾顆幹辣椒挑出來。

坐在一旁等著葉清瀾吃完。

湯很燙，葉清瀾花了一久才吃了一半，說什麼也不想吃了，吃多了容易膩到。

「不吃了嗎」，許暮秋從一旁桌子上拿了一張紙巾給他。

「嗯」，葉清接過紙，擦了擦鼻尖上的汗珠。

許暮秋往碗里加了兩勺辣椒，沒什麼負擔的把剩下的都吃完了。

從褲包里掏出十塊錢結賬。

葉清瀾站在他身後看著他，付錢，心裡不知道在想什麼。

吃完飯葉清瀾就沒再讓許暮秋背著他了，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回小區里。

「有事你給我打電話，我現在就在這裡上班」，許暮秋把人送到樓下沒上去。

葉清瀾沒吭聲只是點了一下頭。

一整晚都看著葉清瀾，許暮秋身子一挨到小床立馬深度睡眠過去，本來今天白天是他的班，跟人調換了一下，接下來要上通班，趁還有幾個小時，可以補一會兒覺。

葉清瀾在醫院睡夠了，到家了開了電視，懶散的躺在沙發上看春節的小品作秀。

昨天走得急，許暮秋沒有把他手機帶上，打開微信就看到幾個新年祝福。

葉清瀾回了徐樂消息，轉手打開他的朋友圈看了下。

背景都是鄉下，幾個差不多同齡的人穿著各色的冬衣擠在鏡頭前，桌子上還擺滿了酒瓶。

翻了好幾條都是酒肉歡樂照片，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春節的喜慶。

徐樂看葉清瀾回他消息了，開始倒豆子一樣嘰里呱啦的發了一堆語音。

兩人共同認識的人就一個許暮秋，徐樂說來說去不可避免的講到他哥。

葉清瀾本來不打算回覆了，聽到許暮秋的名字還是把手機拿回來。

徐樂:【不知道我哥咋樣了，給他打電話也沒回】。

L:【你沒跟他一起嗎】。

徐樂:【沒呢，我哥留在崇遠了，唉，工地里那群人一直找我們麻煩，我哥已經不在那裡幹了，我媽給我聯繫了培訓學校，我過完年就要去山東了，我走了我哥一個人咋辦】。

葉清瀾覺得他多擔心自己比較好，許暮秋比他靠譜太多。

哪裡靠譜他也說不上來。

L:【他不回去過年嗎】。

徐樂:【他家那個情況，不回來才好，憤怒憤怒#】。

徐樂後邊還綴著憤怒的小黃人表情。

徐樂有閑扯了一堆，沒再講到許暮秋，葉清瀾也懶得回，把手機放茶幾上，支著身體躺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的看春節小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