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岑斯渡跟著Missy在各樓層走走停停，也算是熟悉環境。

他見Missy抱著一大堆文件，說自己可以幫忙。

接過幾本文件後，岑斯渡掃了一眼文件夾上的名字。

雖然寫的有英文和中文，但是他連這中文都看不懂是什麼意思。

看來，自己需要學習的地方確實有很多，不能事事都靠霍川。

走到市場營銷部的時候，岑斯渡遠遠的就看見了葛毅的身影。

他前進的腳步一頓，自己問自己可不可以把葛毅當做視而不見。

還沒等他自問自答出個結果來，Missy就回過身叫他，問他是不是累了。

岑斯渡笑著搖頭，說自己沒事。

Missy帶著他徑直往營銷部總監辦公室走去，幸好是繞開了辦公區，他這才鬆了一口氣。

敲門進去辦公室里，坐在辦公桌後的是一個中年短髮女人，她見Missy進來，笑著起身，「Missy！今天怎麼有空下來？是霍總有急事兒找我？」

Missy笑笑，搖頭道，「不是，我就是帶新人到處轉轉。」

「新人？」林靜一邊疑惑，一邊把視線轉移到岑斯渡身上，把他上下打量一番後，問Missy，「霍總要把你換掉？」

「不是！」Missy趕緊擺手，卻沒有做多解釋。

「你好。」岑斯渡禮貌地向她打了個招呼，眼角瞥見她辦公桌上擺放的名牌，「林總監。」

林靜點頭當做回應，「你看著挺年輕的，是在校大學生來實習的，還是今年剛畢業的？怎麼不來我部門啊？」

聽她這麼問，岑斯渡停頓了幾秒才接話，以確保她是在問自己。

「不是。」岑斯渡尷尬地笑笑，實話實說道，「我三十了，不是剛畢業的大學生。」

「是嗎？那你這看著可真顯年輕。」林靜再次忍不住把他上下打量一番，剎那間，突然覺得在哪兒見過，問，「咱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怎麼見你有點兒眼熟？」

Missy見岑斯渡似乎不怎麼應付得來一個話多的陌生人，忙著打圓場，「林總監，你們應該是第一次見吧？」

「不對。」林靜走近兩步，發現他一直低著頭，「上個月，霍總生日那天，你是不是去送過外賣？」

岑斯渡抬頭去看林靜，聽她這麼問，那麼當時，她一定是在場的。只是當時現場的人太多，岑斯渡記不住那麼多張臉。

「是，我是去送過外賣。」岑斯渡點頭承認。

他承認得幹脆，林靜臉上的表情，卻意味深長起來。

那天晚上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到了霍川把喝得醉醺醺的岑斯渡扶上樓的場面。

而霍川的性取向，在公司里也從來就不是個秘密。

在外人看來，他一個外賣員，搖身一變就成了霍川的私人助理，怎麼看，都覺得不簡單。

那天晚上，Missy也在場，但是她事先幫霍川調查過岑斯渡，所以她知道，不是岑斯渡上趕著往前湊的。

「林總監？」岑斯渡出聲叫她，「是有什麼事情嗎？」

岑斯渡不遲鈍，所以他看懂了林靜臉上的意味深長。

但是，他覺得，是林靜知道了他是個外賣員，所以認為他不適合出現在這家公司里。

「沒事兒。」林靜擺擺手，轉身坐回椅子上。

Missy找出要給林靜的文件，放在桌上後，就跟她打了個招呼，說先走了。

林靜點點頭，臉上的熱情已經完全消失不見。

她的反應太明顯，岑斯渡瞬間失落起來，就像被人從頭到腳淋了一大盆涼水，反覆回憶自己剛才是不是哪兒做得不好。

難道，只是因為他是個外賣員？

接連去了兩三個部門後，岑斯渡的臉上都再也擠不出一個笑容。

他是個心裡藏不住情緒的人，開心或是不開心，都掛在臉上。

別人一見他這麼個反應，當然也沒什麼好態度。

岑斯渡為了不打擾Missy工作，問她有沒有人少點的地方，他想自己待會兒。

Missy想了想，說可以去天台。

天台上，風很大。

岑斯渡環視周圍一圈，還真的沒發現有任何人在。

他在凳子上坐下，無所事事了大半天，心情真的是太糟糕了。

果然，自己還是不適合這裡嗎？

他輕輕嘆了口氣，摸了摸口袋，卻沒發現有煙。

差點忘了，自己很久沒有買過煙了。

他耷拉著腦袋，心情驟然差到極點。

他知道自己是一個很糟糕的人，不僅性格糟糕，連人生履歷，也非常糟糕。

突然來到一個他從來沒有踏入過的地方，就像深山老林中的野生動物，闖入了滿是高樓大廈的水泥森林。

惶恐不安，生怕行差踏錯。

可是就算自己始終緘默，也還是會有人對他存在著異樣的目光。

獨坐了一會兒後，岑斯渡聽見身後傳來響動。

他轉過頭去看，卻正好和葛毅四目相對上。

岑斯渡像是渾身觸電般，騰地一聲立刻站了起來。

他要走，他覺得他們之間就算是要見面，也不該獨處。

他埋頭就往樓下去，全然把葛毅當空氣。

「小渡，真的是你，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葛毅叫住他，語氣裡帶著些欣喜。

岑斯渡沒有停住腳步，自顧自往前走。

「小渡。」葛毅不甘心，又叫了一聲。

岑斯渡緊緊攥著拳頭，咬咬牙，還是轉過身，「怎麼？有事嗎？」

「好久不見。」葛毅神色如常，沒有半分異 樣。

「像你這樣的爛人，就該一輩子都不見。」岑斯渡從來沒有對人說過這麼難聽的話，這句話脫口而出後，他自己也稍微有點兒吃驚。

很明顯的是，葛毅也吃了一驚，「幾年不見，你好像長大了不少。」

岑斯渡眉頭緊鎖，他二十四歲那年遇見葛毅，當時的葛毅，是他現在的這個年紀。

三十歲，轉眼過去四五年，誰能不長大？誰能不成長？

他為什麼要在這裡說廢話？

還是說，他覺得自己還像以前那麼好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