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第一部完】
小說: 多情劍 作者:烨七爷 字數:3041 更新時間:2023-05-12 00:33:28
無論是朝廷或者是戰場,慕容安都放下了。這離開京城已有兩月,和君樂在一起,便不再管顧其他事情。
若不是吉安太後壽辰,怕是再也不會有人能夠讓他回宮半步。早已和君樂商量好,等回去,兩人便成親。即使這樣的身份,被世人不允許,寧可放棄一切。
「皇兄。」再見到慕楠辰,只覺得對方變了。慕容安遠遠迎上去,伸手便攔住對方,這人臉色很差,讓人看了有些不適應。
「你要做什麼?」突然被人攔住,慕楠辰甚至沒有想到還會見到這人。拔劍直接指著人攔住自己的手,似乎下一瞬,劍就會砍了人右手。
「原來是這樣。」不等慕容安回答,似乎記起來,再過幾日便是吉安太後六十壽辰,這個皇弟不來,才是不對。
「皇兄,你很累?」眼看人收劍欲走,慕容安再次跟上對方。之前發生的事,兩人此刻都不再提君悅,甚至,他覺得慕楠辰都沒有在見到他的時候期待看到君悅。
是啊,君樂沒死,兩人心知肚明,所以他不問,他也不提。
「是麼?」慕楠辰側目看著人,又收回目光往前走。似乎什麼都提不起他任何精力,他太累了。
移步回到御書房,坐在屬於自己的位置,看著桌上的奏則,自顧自的提筆批閱奏則。
「皇兄?」慕容安總算髮現了不對的地方,這日上三竿,這屋子裡點著燭火,所有陽光能照到屋子裡的地方,都被厚厚的黑布遮住了。
他幾次喊了人,對方並沒有回答。他累了,慕容安這樣想,從他的眼裡,看似古井無波,然而這怪異的反應。
「你要做什麼!」眼前一雙手晃動,慕楠辰手中的奏則就這樣扔了出去。似乎還不夠。手抓緊了眼前的人,眼裡帶著恐慌,帶著茫然。
「皇兄,你看清楚,是我。」慕容安愣了愣,終究沒有抽回手,而是一反常態將人拉懷裡,雙手緊扣人後背。
「你到底怎麼了?」他在懼怕什麼?怕自己麼?短短時日不見,這人瘦了,似乎脫了一層皮一般,連鬢角都帶著幾縷銀絲。
「我要?我,我還有事要去做。」慕楠辰幾次想要推開人,卻被不斷安撫自己的人,吸走了精氣一般,失力的趴人懷裡。
呼吸急促,渾身都沒什麼力氣。只覺得眼前有一個人,卻在此刻怎麼樣都看不清。幾次抓緊對方想要站起來,卻弄的更狼狽。
「失去了他,你便什麼都不要了麼?」慕楠辰再是虛弱的模樣,慕容安都看過。他走過荊棘留下滿地鮮血,卻從未停下腳步。
可是此刻,他覺得慕楠辰似乎走不動了,徹徹底底的,陷入泥沼,越陷越深,僅僅是因為,失去了一個男人。
「他?他是誰?」緩過氣來,一句他是誰,卻是問住了自己。
慕楠辰一下子被人扶著蹲坐在地上,看著自己的雙手,想要握緊抓住了什麼,屋子裡哪裡還有什麼光。
「君悅……憑君悅……我的憑君悅……」似乎記起來了,那個人,那張臉。
「我傷害了他,我這樣的人,憑什麼,我毀了他。」慕楠辰自問,如果那個時候勇敢一些,如果這些年對他好一些,或許他就不會離開了,對不對?
「哈,哈哈哈,又是他,你的眼裡看不到我,卻記得一個憑君悅?」慕容安怒極了,抓著人領子逼著人抬頭看自己,然後狠狠將人摔倒了地上。
「你誰都想要,你誰都得不到。」似乎看著人痛的厲害,又狠不下心,將人抱懷裡,收緊雙手。
慕楠辰在笑,卻笑的比哭難看。雙手緊抓著人肩膀,露出滿身傷痕的模樣。
他受傷了,沒有人知道他早已傷痕纍纍。他快要死了,卻沒有半分勇氣。
為誰活著?是誰呢?是這至尊之位,是……一個從來都不屬於自己的人。一個死去的影子,一個連自己都懼怕的世界。
人死了是什麼樣呢?他這樣骯髒的人是要下地獄的,如果無法清洗幹凈,他要受了千刀萬剮。活著不清凈,死了也要受盡苦楚。
「不要再說了,我累了,扶我回去。」或許再和人說下去,慕楠辰怕是要一頭撞死在人面前。
有些東西只要不去碰就不會有奢望。有些回憶不會想,過去就不曾存在過。
如果他真的是宇文燁的孩子該有多好,那樣他就算是死也是幹凈的,就算死了,也不是這樣十惡不赦。
「不,我還有事要做,你下去吧。」等著被人扶著往寢宮走,方才驚醒一般,又或者更疲憊了,轉身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拿著毛筆看著奏則,讓自己忙碌起來。
就算誰都不需要他,百姓也是最需要他的,他一刻都不願意停下。南方的水患,漠北的戰事,軍餉,以及,以及太後的壽辰。
「皇兄,如果你真的這麼疲憊……如果你真的這麼需要他,我把他還給你,好麼?你看看你像什麼樣子?就像是一個被拋棄了的怨婦,給不應該是這樣。」慕容安撿起剛剛被扔在地上的奏則,放桌上,雙手握住還在執筆的手,低頭,居高臨下看著人。
曾經他也愛狠了慕楠辰,只是什麼時候變了?早已不記得了,此刻看著人虛弱模樣,這人早已沒有記憶中的笑容,溫柔。
沒有答案,他看著慕楠辰低頭,在自己手背上藏住雙眼。明明什麼都聽不到,卻知道,對方在哭。
哭……這個人哭了,就算是那樣的事情,他什麼時候哭的這麼難看。
如果沒有君悅,沒有南風,沒有那個瘋子,或許他還是他,他也是他,他們都沒有改變,還是曾經最在意彼此的模樣。
他還是喜歡慕楠辰笑的樣子,他還是喜歡他將一切都給他,他還喜歡,曾經最溫柔的皇兄。
然而沒有如果,發生過的事情,變了的人,再也變不回最初的模樣,永遠,不可能。
「我是不是,又做夢了?」睜開眼,滿足自己的暖光,慕楠辰看著在眼前噩夢般的臉,他又做夢了,此刻還沒有清醒過來。
「辰兒……」男人一句辰兒,床上的慕楠辰驚醒一般,抬手捂著眼睛,側身避開對方。
「你犯了錯,辰兒。」男人也不怒,或者他本來就是怒意的模樣。抓著人頭髮逼著人回頭,看著人閉眼不願意看自己,手掐住人脖頸。
「你為什麼不願意看我?父皇愛你,辰兒,你看著我。」手中力氣一寸寸收緊,那原本死一般的人因為身體的本能,雙手抓住掐在脖頸上的手,掙扎著,雙腿踢蹬著。似乎他死了,又活著。活著,卻又死了,只是沒死透。
「父皇……地獄,可怕麼。」慕楠辰聲音沙啞的厲害,幾次咳嗽,斷斷續續的問出手。掐住自己的手沒有鬆開,卻也沒用力。
「地獄?哈,你說呢?我就是你的地獄,你覺得可怕麼。」男人愣神,因為一個問題,鬆了手。
起身居高臨下看著在床頭咳嗽嘔吐的人,似乎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如果你是地獄,那我,什麼都不怕了……」
「地獄裡有我,怎麼,你要下來陪我麼?」不對,這個問題,這個模樣,男人只覺得今天的慕楠辰不同往日。這樣的問題,似乎帶著抉擇,他會選擇一個他想要的答案。
「我不信,我還活著,你在夢裡。我死了,死人是不會做夢的。」慕楠辰一把抓過平日放在床邊護身的匕首,毫不猶豫的,在那夢裡的鬼沒回神的瞬間,將那傷人的劍刃插入腰腹。
「你瘋了?!」男人怒極,他知道這人沒膽子,這匕首從來留在這。因為慕楠辰沒有死亡的勇氣,可是現在,看著人腰腹的鮮血,男人不明白了,他當真這麼恨他。
「我,什麼都不怕了,如果註定下地獄,如果南風哥哥會怪我,那也是他騙我,沒有人在意,我這樣的人……我也不怕了。」慕容安說什麼?將君悅還給他?他將君悅丟了,搶回來,然後又丟了,如今又用這樣的關係將人搶回來了麼?
已經錯了一次,一次又一次,已經精疲力盡了,就當做他是該到十八層地獄,他本就是罪人,沒了道德,亂了人倫,沒了本心,傷害了別人,傷害了兄弟。
因為他一直厚顏無恥的活著,所以才會被噩夢侵擾。因為他一直厚顏無恥的活著,所以他什麼都得不到。
「你想死?你做夢?你只是在做夢,夢醒了,你還要痛苦的活著,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你永遠逃不開我,你想死,你做夢。我愛你,你必須愛我。就算你不愛我,你也屬於我,誰都奪不走。死亡,憑君悅,南風,林熙兒,他們誰都無法把你從我身邊奪走。誰妄想讓我失去你,我就殺了他。而你,我會讓你活著,就算是行屍走肉,我也要你。」男人似乎瘋了,拔出匕首,點了穴道止住血,看著痛至昏迷的人,那匕首,又一次,狠狠的割斷人右手筋骨,而後離開了這昏暗的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