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不緊不慢往前推進，徐樂聽從家裡安排，過了年就去了山東的學校學手藝，葉清瀾兩點一線的往返學校和公寓，許暮秋做了三個月保安後進了個外來包工頭的工地做事。

一個月五千塊，包吃住，比早先的好太多了，葉清瀾依舊一個人上學放學，偶爾跟斐然他們在學校里一起吃頓飯，當然，是斐然死皮賴臉湊過去。

有時候經過一樓的保安桌時葉清瀾會看一眼不認識的保安，想到過年的時候兩人坐在一起吃袋裝泡麵，說新年快樂。

許暮秋在葉清瀾心裡還是留下了一點份量，畢竟小少爺記事以來從沒跟人真心實意說過一句新年快樂。

遇到過一次那個叫張玲玲的，對方在看到他時眼睛都亮了起來，葉清瀾面不改色的告訴他許暮秋已經回了老家結婚。

葉清瀾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做，可能許暮秋也會希望他這麼說吧，免得被人糾纏，葉清瀾沒有深挖歸根的理由，只當做是無聊生活中無傷大雅的小謊。

今年暑假葉清瀾沒打算回家裡去，朱梓豪的電話消息轟炸了好幾天，葉清瀾雷打不動裝沒看見，屋子裡開著空調，涼嗖嗖的，葉清瀾無所事事的躺在沙發上看屋子唯一有響動的電視機。

手機不知道響動了幾次，朱梓豪知道他不回家，鼓動著崇拜的因子想拉著表哥一起出去玩。

葉清瀾拉黑了還換著號碼來，要不是怕葉清瀾生氣，早就上門來捉人了。

葉清瀾嘆了口氣，真難纏。

伸長手臂把茶幾上的手機勾過來。

看到來電號碼有點兒詫異。

許暮秋。

葉清瀾接了電話沒開口，等許暮秋先說。

「清瀾」，許暮秋拿著那個破爛手機，晚上十一點了，他就試試看葉清瀾有沒有睡。

「嗯」，葉清瀾仰躺著，雙眼看著天花板，左腳搭在右腳膝蓋上晃。

「你放假了嗎，我想請你吃飯」，昨天發了這幾個月的工資，許暮秋平時花的錢，平時都是全寄回家裡，這次多留了兩百塊，請葉清瀾吃個飯。

橫豎待家裡也無聊，朱梓豪他們玩的他也沒什麼樂趣，出門吃個飯也不錯。

「嗯」，葉清瀾惜字如金，淡淡的回應。

「你想吃什麼」，許暮秋靠在牆上詢問，他兜里還有五百塊，平時吃住都在工地，葉清瀾吃貴點的他都可以支付。

「你決定就好」，葉清瀾家裡是有錢，對吃的沒什麼特別大的講究，不然也不會在學校外邊的小飯館跟許暮秋多次相遇了。

「我附近有個骨頭館可以嗎，我聽工友說不錯」，葉清瀾算是他來崇遠的第一個朋友，也是唯一一個，況且幫了自己好幾次，這頓飯早就該請了，一直拖著，明天他正好休息，兜里也有些富餘的錢。

「都行」，吃什麼他都無所謂，路邊攤也行，只是屋外頭挺熱的，蟬鳴的聒雜訊還沒消散，崇遠還處於火爐狀態。

約好下午六點吃，葉清瀾擱下手機，姿勢換成側躺，繼續懶散的看電視機里的足球比賽。

兩人都不是愛說話的性子，平時也沒什麼聯繫，差不多到時間了葉清瀾也沒發消息跟許暮秋說自己出門了。

約好的地點有點距離，葉清瀾打了個的士。

到約好的地方，抬手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正好六點。

用餐的地方也就比學校外邊那個快餐店大一些，人倒是多出來好幾倍，座位都坐滿了，幾乎每桌都加了凳子，服務員的吆喝聲，食客的交流聲全黏在一起，飯桌上的鍋子咕咕咕的冒著泡，葉清瀾光看著都覺得熱的要死。

太陽還沒完全下山，葉清瀾站在樹蔭下給許暮秋打電話，電話那頭沒人接，時間到了自動掛斷。

在進去等還是在門外，葉清瀾果斷選擇了在門外，熱風一陣陣撲打在臉上，空氣中都是柏油路被太陽炙烤過的膠味，飯店不遠處在施工，葉清瀾頂著塵土站了十分鐘實在受不了，去小賣部買了瓶冰水提腳走向工地。

門口立牌歪歪扭扭，深藍的底色上明黃黃的寫著兩句話，「前方施工重地，閑人免進」。

葉清瀾往裡張望了一下，一群人在塵土裡揮汗如雨，葉清瀾看了一圈都沒看到許暮秋。

他一進去幾十雙眼睛有意無意都掃過他，葉清瀾腳上穿著雙白球鞋，普通的白T黑褲都給人感覺價值不菲，腦袋上頂著黑色棒球帽，看不清楚臉，漏著的尖下巴也能想到這人生的好。

看他沒走，戴著藍色安全帽的男人被推出去詢問，別是哪個老闆的小孩進工地找人，這要是出點事誰也不能負責。

「你找誰」，男人快下工了，被人推出來問話。

葉清瀾終於看了他一眼。

「許暮秋」，一個工地人很多，怕光說名字他不知道，葉清瀾又加上了外貌特徵，「長得很高，深色皮膚」，葉清瀾皺了皺眉，「不愛說話」。

……

長得高皮膚黑的工地好幾個，他也不是都知道名字。

男人撓撓頭，葉清瀾有些失望的說了謝謝。

「找誰的」，老洪看人回來了小孩還在四處張望。

「說許暮秋」，說完疑惑的看向一旁的工友，「咱工隊有這麼一個人嗎」。

「我知道他，四隊的，應該在後邊」，許暮秋他有些印象，很年輕的小伙，好幾次看到他一個人幹著活。

葉清瀾知道了方位又跟人道了聲謝。

「這小孩長得怪俊」。

「洪老頭不懂了吧，那小孩手上那個表夠我們幹好多年了」，旁邊年輕點的工友笑嘻嘻的賣弄為數不多的奢侈品知識。

這還是他大學有個土豪舍友的功勞，自己當年不說系裡一隻草，好歹白凈一青年，來工地一年，黑的跟碳一樣，回家母上大人都以為家裡進賊了。

歲月如果是把殺豬刀，那工地的刀又准又快。

許暮秋肩膀上拖著好幾條鋼筋，工地里塵土大，一天下來臉上又是汗又是土的，臉髒的不成樣子，肩膀的布料已經被磨的差不多，許暮秋把鋼筋搬到指定位置，太陽烤的人難受，喘了口氣抬頭就看到站在不遠處的小孩。

一整天埋頭苦幹，手機怕拿在身上摔壞了，他沒敢帶收在宿舍里，不久前問過工友時間，忙著忙著就忘記了。

「抱歉，今天工友有事我跟他換了一下，忘記告訴你了」，許暮秋領著人往工地里的宿舍走。

葉清瀾嶄新白色的球鞋跟工地格格不入，不僅是球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