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試試。」棲疏言將筆放下，表示考試開始。

葉星視死如歸的收回目光，然後冷不丁對上了青竹震驚的眼神。

葉星：「……我可以解釋……」

青竹更驚了，特別是王爺殿下看他的眼神有點不妙，「不不不，葉公子您不必跟我解釋！我，我，我……」

「我從很遠的地方來，我們那不用毛筆，我對你們這也不了解。」葉星微微抬了一下眼說，「這幾天你應該也聽到你們王爺一直在給我講解你們這裡的風土人情，是吧。」

青竹的確聽見了，當時還感覺有點奇怪，現在聽葉星這麼一說就明白了，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便順著問，「那您的家鄉寫字……」

「進來。」棲疏言突然出聲打斷了青竹的詢問。

不遠的柱後封靈端著藥碗走過來。

「站在那做什麼。」棲疏言問。

封靈垂眸將托盤放在桌上，瞥了一眼桌上棲疏言做示範的筆畫，將藥碗遞給他。回答道：「怕打擾你們談話，所以等了一下。」

棲疏言掠了她一眼，接過藥碗一口氣喝了。

封靈便垂首站到了一旁，似乎也想看看葉星的毛筆首秀。

葉星手上沒動，但清了清嗓子，抬眼看他倆，「看可以，但是你們不能嘲笑我。」

不是他沒自信，老實說他學東西都挺快的，但自從上次嚐試著用軟趴趴的毛筆寫了兩個字後，他立刻清晰的認識到了自己在用毛筆寫字這方面的確沒有什麼天賦，並且可能罕見的不行。

事實證明的確是這樣，當他第三天依舊端坐在桌前對著棲疏言寫給他的示範描那短短的一橫時，封靈看他的眼神已經不是看姦細卧底的眼神了。

而是看弱智。

「這怎麼能寫不好呢！啊？怎麼能寫不好呢！？」封靈站在他身邊，對著他拿毛筆的手抽了一巴掌，「你稍微收一下你無處安放的力氣不行嘛！？那是毛筆，不是你的殺父仇人，還好這筆結實不然現在後院堆的都是斷筆。」

葉星下意識鬆了松捏著毛筆的手指。

「還有這背。」封靈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直起來，你湊那麼近幹什麼，你怎麼不幹脆把你寫的這根棍子戳在自己眼睛上！」

葉星又挺胸抬頭坐直了。

豹哥仗著棲疏言這會兒不在，朝封靈齜牙。

封靈停滯了一下，收斂些許，「重新寫。」

她把葉星面前那張紙抽走團了團扔開。

紙糰子滾了一段路被一隻黑色的靴子阻攔了去路。

一隻修長白皙的手將它展開，舉到眼前看了看。

「殿下。」封靈心虛了一下，自覺站到了一旁。

棲疏言手頓了一下，把豎著的「棍子」放平，然後走到葉星身邊，低頭髮現些不對。

「手怎麼了。」他將手上的紙放到一邊，指尖輕輕劃過葉星攥著筆，微微泛著紅色的手。

「沒事，你忙完了？」葉星隨手搓了搓那塊紅痕。

封靈又往後退了一步，回憶自己打他的力度，好像也沒多重吧，怎麼這麼嬌。

「嗯。」棲疏言微微點頭，「本來說好明日陪你出門的，但宮裡來了消息，明日早朝重啟，我可能沒辦法陪你了。」他的語調略低，帶著一絲遺憾。

「沒事，我又不是小孩子。而且封靈答應了陪我一起，我要是有什麼不了解問她就好了。」葉星毫不在意，重新低頭一筆咬著牙儘力控制自己的力度，又在紙上畫出了一根短短粗粗的「小棍子。」

「哎。」他泄了口氣對著「小棍子發愁。」

棲疏言愣了一下，垂首看了看他垂下的眼睫，看出了顯而易見的挫敗感。

「這隻毛筆有問題。」葉星終於開始給自己找理由，「我換一個。」

他換了一支白玉桿雕花狼毫，在紙上畫根更粗的小棍子。

葉星：「……」

「我可以原諒自己不完美的人生。」葉星抬手準備把毛筆放回去，解脫自己。「仔細想想我也沒有那麼需要寫……」

身後站著的棲疏言卻忽然附身下來，葉星感受到他貼近的胸膛，噴灑在耳邊的氣息，未說完的話微微停頓了一下沒能接著說下去。

棲疏言溫熱的掌便覆上了他的手背將他握筆的手微微攏住，另一手輕輕搭在他的肩上。

「我帶你。」

葉星有些不自在的抿了一下唇。

棲疏言輕輕捏了一下他的手，道：「放鬆。」

平時看的時候沒有什麼直觀感受，但像這樣貼在一塊棲疏言的手輕易就將葉星的握在了手中，大小分明。

的確，葉星有些不服氣但還是得承認，棲疏言長得的確比他高大的多。

為什麼當時身體重塑的時候沒要求把身高拔一拔呢，失策……

棲疏言倒是沒想那麼多，帶著他邊寫邊叮囑道：「感受一下力道與運筆，用毛筆寫字其實並不難。」

葉星把跑偏的思維屢順了，專心感受他帶著自己的手。

封靈站在一邊看著，神色已經逐漸麻木。

這幾天看了太多王爺殿下和顏悅色的臉，和溫和親切的態度，她已經沒力氣對此感到驚訝了。

可她始終不明白葉星究竟有什麼特殊的地方，讓王爺自貶身份到如此地步。

每日陪著說話陪著玩，縱容他一切不合禮數，不合身份的行為，甚至算是在哄著他。

封靈悄然退出書房，走了兩步又回頭看了看，這才緩緩離開。

葉星被棲疏言握著手，帶著把之前示範過的筆畫都寫了一遍後才感受到棲疏言的氣息從身邊離開。

他不自覺鬆了口氣，垂著眼仔細回憶剛剛棲疏言的動作，紮緊時間把要領都記下來。

打鐵趁熱，他立刻換了一張新紙，神色凝重，表情專註的下筆。

片刻後棲疏言舉著紙沉默了一會兒。

「怎麼樣？」葉星期待的看著他。

棲疏言將眼眸從紙上移開，對上葉星的眼睛停頓了一下說：「比前一張寫的好……細了……很多。」

葉星要求也不高，聞言把那張里程碑從棲疏言手裡接回來，自己又看了看，「行，那這張收藏了。」

「趁著剛剛的感覺還沒忘，我再練一會兒。」

「嗯。」棲疏言淡淡嗯了一聲，拿起先前沒看完的書冊往一旁的榻邊走，準備休息一下。

但今天的事似乎有點多，剛應付完宮裡來的人，這會兒青竹又從門外顛進來說是長公主殿下來訪。

葉星看到棲疏言抬起頭，面色沉下去。

不過剎那，他看過來時臉上又掛起了微笑，「我去去就來。」

「去吧。」葉星微微點頭目送著他出門。

長公主殿下，棲疏華。

棲疏言給他簡單介紹過他們家的人口結構。

簡單到都是一句帶過。

可這之中只有提到棲疏華時神態微有變化，多提了一句。

他說，那是陛下最寵愛的女兒。

最寵愛。

這三個字從棲疏言的唇齒間輕輕滑過，似乎並未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只單純向葉星展示了一下這位長公主殿下在一眾皇子皇女中的特殊。

寵愛到什麼程度呢？

葉星沒有問，顯然這一家的關係很複雜，從那一晚皇帝的態度到那天太子在碧水閣毫不掩飾的惡意都能看出。

葉星自然也不會傻到去觸這個霉頭。

還是那句話，跟他沒什麼關係。

瓜可以吃，但沒必要。

現在也算是別人家的屋檐下，總要尊重點主人。

不過剛剛棲疏言帶著他寫的那幾幾筆似乎起了不小的作用。

葉星沉下心慢慢寫了好幾張，肉眼可見的一張比一張好。

等他寫完最新的一張正要放下筆休息時有人進來了。

大機率是棲疏言。

葉星沒細看，滿臉喜色的把那張紙舉起來，想要炫耀一下自己的學習能力，「棲疏言，看！我寫的……你被人打了？」

棲疏言臉上那鮮明的幾根指痕讓葉星臉上的欣喜僅停留了兩秒就消失不見，隨後放下紙筆湊了過去。

棲疏言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甚至有些難掩的漫不經心。

聽見葉星的話，他才抬手摸了摸臉，隨後無所謂的笑了笑，「沒事。」

葉星捏著他的臉仔細看了看。

指痕纖細，但看的出甩耳光的人用勁不小，這會兒已經微微腫了起來。

誰有膽子給王爺殿下一巴掌，這幾乎不用猜。

大概是他剛剛去見的那位長公主殿下。

棲疏言從出門到回來最多十五分鐘，短短十五分鐘他就成功激怒了他姐姐帶回了鮮紅的戰利品。

讓葉星莫名想起了那位太子殿下。

棲疏言似乎沒覺得一個男人被女人打了有什麼丟臉的，頂著這張臉還回了葉星身邊。

「小胖子，去給你們殿下擰條熱毛巾來。」葉星朝跟在後面臉色也不大好的青竹招招手。

青竹立刻答應著快步離開。

葉星坐到棲疏言身邊，「你姐姐打的你？」

「嗯。」棲疏言似乎為葉星口中的陌生稱呼微微停滯了一下才拿起一旁的書淡淡應了一聲。

「你們吵架了？」葉星又看看棲疏言的臉不得不承認，「你姐姐，手勁挺大的。」

棲疏言詫異的抬眼看他，似乎沒想到他不安慰自己就算了，居然還關心起這個了。

「我們沒吵架。」棲疏言捏著書角，「只是我不聽話，於是她生氣了。」

葉星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棲疏言看著他，臉頰紅紅的微腫，此刻顯得又些可憐。

葉星也看著他的臉，「都說打弟弟要趁早，長大了就打不過了。但你都這麼大了，不好意思動手跑也不會嗎？」

棲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