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暮秋因為還得回工地，起的比平時早，放輕了聲音還是把葉清瀾弄醒了。

葉清瀾看了眼窗簾後邊還沒亮起來的天空。

「再睡會兒吧，你騎車回去就行」，反正丟在這裡也是落灰，「晚上再送回來做飯」。

「我坐車回去就行，你出門不方便」，許暮秋下床把衣服褲子拿起來套上。

「我不出門」，這麼熱他出去做什麼，「鑰匙在鞋櫃上」，葉清瀾沒睡夠，看了眼床邊許暮秋趨向於成年男性的寬肩窄腰身體，把頭埋進枕頭裡嗡聲嗡氣的搭話。

許暮秋轉過身想繼續說不用了，看到葉清瀾歪著頭又睡著了就沒出聲了，出卧室的時候把門帶上。

騎車很快，起床了他是不會再睡回去了，看了眼雪櫃里還剩的青菜和肉，給葉清瀾熬了青菜碎肉粥，自己是來不及吃了，拿著小電動的鑰匙往工地里趕。

工地只負責兩餐，不負責早點，要幹一早上活許暮秋不吃東西不行，前幾天沒錢的時候撐一早上餓的頭暈眼花。

在工地邊的小攤子上買了四個饅頭，葉清瀾給他送的零食里就有兩罐蜂蜜，許暮秋吃白饅頭的時候就會拿筷子抹一些上去，別人跟他要他都沒給過。

受了葉清瀾太多好處，許暮秋想著能為葉清瀾做點什麼就好了，今天多買點菜。

到中午的時候又收到了葉清瀾買的午飯，許暮秋有點惶恐，這實在對他太好了，電話又在葉清瀾的強勢下掛斷，說是今天晚上要吃魚。

葉清瀾本來想給許暮秋轉賬，想到他那個垃圾老年機，認命的拿起帽子去小區外邊的取款機錢取了一些現金。

「清瀾你別給我買飯了」，許暮秋坐在飯桌邊，桌子擺著葉清瀾點的酸辣魚還有一些小菜。

「為什麼」，葉清瀾心安理得的吃著許暮秋挑好刺的魚肉。

「工地有免費的飯，我跟著工友一起吃就好了，太破費了」，無緣無故受著別人的好，他有點兒惶恐。

「那家酒樓我家裡給我辦了年卡，快過期了，不吃就浪費了」，葉清瀾臉不紅的說著謊。

「是…是嗎」，許暮秋的世界裡根本不知道還有這種事存在，飯店還能辦卡，不去吃還能過期。

「嗯，我不愛吃他家的，放著也是浪費」，葉清瀾瞄了眼一旁還在挑刺的許暮秋。

「那你想吃什麼明天我再給你做」，葉清瀾三兩下就把人忽悠過去了。

「嗯」，葉清瀾屈尊紆貴的點頭。

許暮秋怎麼說也不要他給的買菜錢，葉清瀾沒辦法，只能退而求其次，每天花時間想自己想吃什麼，對照網上的菜譜讓超市送過來新鮮的食材。

許暮秋這下連去幫忙買菜的機會都沒有了，好在照貓畫虎，葉清瀾找的菜譜他都能做出來，味道不知道是不是相差無幾，色香味俱全倒是滿足了葉清瀾的胃。

小電動徹底變成了許暮秋的交通工具，下班晚了就路上給葉清瀾帶點吃的，有時候是灌餅有時候是烤地瓜，或是蒸的軟糯的米糕，晚上兩個人依舊躺在一張床，彼此睡覺都很規矩，一起好幾天都相安無事，葉清瀾看不下去許暮秋帶的破爛衣服，給他買了兩套自己同款睡衣。

暑假過了大半，朱玉潔才想起自己還有一個兒子，至於葉亦廉，貴人多忘事，這個兒子他一直處於遺忘狀態，夫唱婦隨，天生一對。

接到電話的時候兩人拿著電腦，坐在沙發上看泰國的《厲鬼將映》，小區里橫死了個男人，這兩天往日喜慶的氛圍都是哀樂聲，配合著氛圍葉清瀾打開了一直沒看的鬼片。

他覺得這種東西一定要在特定的氛圍下才能激發出最好的觀影感。

客廳里一片黑暗，除了熒幕前的光亮，窗簾也被拉緊，葉清瀾特意把窗戶打開，高低哀樂的聲音傳入屋內。

一片昏暗中茶幾上的手機一亮就特別明顯。

葉清瀾無視響動的手機，專心的看著電腦熒幕，許暮秋懂事後鄉里有什麼喪世都會去幫忙，大了一點後還會去幫忙抬棺，一天下來包飯還會給些小錢，早年的時候清明節餓的急了還會去偷別人家的貢品吃，死人他看了好多次早就對這些麻木了，一旁的葉清瀾觀影下來都是冷著一張臉，許暮秋沒發現他有任何驚恐之處，兩人看鬼片的反應要是被影片公司知道了肯定很挫敗。

葉清瀾在手機重複亮到第三次的時候終於接了起來。

兩人離得近，許暮秋也聽到話筒里的聲音。

「放假了怎麼不回家」，朱玉潔常年處於上層地位的聲音帶著強勢。

葉清瀾還沒回話她又自顧自的往下說。

「你胡伯伯的女兒要來玩，你回家帶他到處走走」。

「不去」，葉清瀾把盤著的腿打開，有一下沒一下的踩著茶幾，粉白圓潤的指甲因為用力充了一些血色。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明天回來」，說完不等葉清瀾反駁掛了電話。

葉清瀾皺了一下眉，把手機丟回桌子上，繼續跟著許暮秋看令兩人毫無波瀾的鬼片。

好好的觀影氛圍因為朱玉潔一個電話消失的幹幹凈凈。

明天許暮秋休息，葉清瀾還想著帶人去玩一下，計劃泡湯。

許暮秋出來就看到葉清瀾趴在床上看購票軟體，雖然說著不回去，掛了電話還是乖乖看票。

「火車站很亂」，許暮秋走到床邊站著，他不建議葉清瀾去坐火車，火車站魚龍混雜，葉清瀾一看就是出遠門坐飛機的小少爺，而且他還這麼小，坐火車不安全。

「那你送我回去」，葉清瀾頭也不抬就要求，手跟賭氣似的買了明天中午車程的火車票，不想買機票，買火車票慢悠悠回去。

葉清瀾只是隨口一說，許暮秋還認真思考起來，葉清瀾家就在隔壁省，他如果一起去了，把人送到家，再坐晚上的火車回來也可以，夜間的票也便宜，都在他的能力範圍里。

「嗯」，許暮秋想了一番就決定了。

「逗你的，你難得休息」，葉清瀾跌落的心情因為他的回答瞬間升溫。

許暮秋幫他收東西的時候還饒有趣味的跟在一旁晃悠，聽許暮秋講火車上的注意事項，沒覺得煩，很配合的點頭表示知道了。

葉清瀾躺床上要睡覺了還情緒高漲，側過身找許暮秋說話。

「許暮秋你想家嗎」，他記得許暮過年都沒回家，出來這麼久了應該想家了。

「嗯」，許是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許暮秋好一會兒才回話。

「我不會」，葉清瀾側著身，濃密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樣，陰影蓋住漂亮的眼睛。

「為什麼」，許暮秋也學著他側過身，兩人像小孩子聚會一樣湊在一起講話，話語中呼吸在空氣中交纏。

「他們很忙」，葉清瀾說了一句以後不想再談自己家裡，「你家裡呢」，問完有點兒後悔，許暮秋家應該很不好，不然也不會還沒成年就讓他出來賺錢，自己這一問估計會傷害到對方。

「家裡就我和我爸，他是個好人」，太久沒人提起這個話題，許暮秋都有種恍惚感，除了寄錢回去，他跟那個家沒有任何聯繫，所有情況他都是從領居家了解，知道他走了後男人氣色和病情都有好轉，家裡也新增了一頭小豬和家禽，都是零碎的一些瑣事。

葉清很奇怪怎麼有人講自己爸爸會用好人這個詞，怕他會勾起來許暮秋不好的回憶葉清瀾不敢再問他家裡的人，只有父親，那就是母親去世了。

「你們那邊好玩嗎」，他在警局看到過許暮秋的身份證，寫著十八歲其實許暮秋只有17歲，地址是個鄉村，要不是認識了許暮秋，葉清瀾一輩子可能都不會知道中國有這麼一個地方。

「嗯，冬天會下很大的雪，小孩都會去打雪仗」，許暮秋回憶著小時候的趣事講給葉清瀾聽，眼睛裡都是溫柔點的神色，農村裡稀鬆平常的事情聽在葉清瀾耳里都覺得有趣。

「唔，聽起來很不錯，崇遠就很少下雪」，南方主打陰冷潮濕，他除了小時候見過一次小雪就再也沒有了，下的雪也只是薄薄的一層，第二天有點太陽立馬消失，讓人懷疑昨天的雪只是一場幻想。

許暮秋沒告訴他，除了冬天的雪夏天的蟬更多的是數不清的貧困拮據。

葉清瀾看著許暮秋雙唇一開一合，突兀的想到別的地方。

「許暮秋」，打斷了許暮秋講的鄉野趣事。

「嗯」，趁著夜色，許暮秋聲音都被潤了一層溫柔，輕輕的撓著葉清瀾的耳蝸。

「你談過戀愛嗎」，葉清瀾一雙秋水充滿好奇的望著許暮秋。

「沒有」，許暮秋愣了愣才回答，不知道話題怎麼突然轉變到這裡。

「我也沒有」，葉清瀾說完還高興了一下，覺得他倆統一了戰線。

「睡覺吧，你明天還得出門」，時間在交流中飛走，已經很晚了，房子隔音很好，關著窗聽不到小區里的敲打哀樂聲。

「嗯」，葉清瀾翻身躺平，「晚安」。

「晚安」，許暮秋給他拉了下被子也跟著躺好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