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了一夜，還是決定打電話給周佳能：「跟李又林有什麼關係？」

周佳能那邊顯然是剛剛被我的電話吵醒，整個人都是懵的。我又重複了一邊之前的問題：「我昨晚聊起我的初solo，結果你跟火燒屁股一樣轉身逃跑，還留下不清不楚的幾句話。我沒心思玩解謎遊戲，周佳能，這件事到底和李又林有什麼關係？」

結果電話那頭的周佳能卻笑起來：「顧墨，你可真會抓重點，我昨天晚上說的那幾句話，你就只記住李又林的名字了是吧。」

我沒吭聲，不回答他這個問題。他說得對，我整日里總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自私自愛到極點的一個人，旁人的是是非非從我左耳朵鑽進去又從右耳朵溜出來，我不在乎和我的切身利益無關的一切，但除了李又林這個名字。

只要聽見這三個字，我胸腔里的愧疚和後悔都會翻江倒海，擾得我不得安寧。

「顧墨，你怎麼不問問我。」周佳能見我良久地沉默著，終是自己先開了口「不問問我的私心是什麼。」

我能聽出他的聲音在顫抖，我不太習慣周佳能這個樣子，他在我眼裡一直是個沒心沒肺的富二代，偏生長了一副受氣包的心腸，是個任人揉捏的軟柿子。

我輕輕嘆了口氣，我已經把這個局面攪和的一團糟了，我把李又林拉下神壇，把他本該無限璀璨的人生毀得一幹二凈，這盤註定是死局的棋，經不住別人再添一把火了。於是我對他說：

「周佳能，你的私心是什麼，關我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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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sters在2011年的春季發行了第一張團體正規專輯，那時候內娛沒有什麼正經的打歌舞台。但是唱跳偶像沒舞台就跟魚離開水差不多，陳致遠絞盡腦汁，甚至想自創一個打歌節目，但這個計劃沒被實行就被我們公司社長潑了盆冷水。

社長聽完陳致遠慷慨陳詞，拍了拍他的肩膀：「遠子，你說得很對啊，我同意你的看法。等著吧，我明天就把咱公司的大樓給賣了，然後以所有管理層的名義去貸款，你也別瞎忙活了，明天起背個蛇皮袋子挨家挨戶收舊手機舊彩電舊雪櫃，咱們堅持十年，說不定就能把這打歌節目給做出來。」

陳致遠聽完社長說話，哭喪著臉和我們開小會，隔天就被周佳能造謠，說他中年失戀被女人甩了。

我們退而求其次，爭取到了央視那時候的一檔類似於打歌節目的綜藝，但那檔節目受眾有限，我們混在裡面就像自以為是時尚弄潮兒的非主流，我媽聽說我要上那個節目，很開心地給她的老姐妹說：「我兒子要去全球中文音樂榜上榜了，對對對，就CCTV15天天放套馬桿那個。」

儘管十年前的大環境並不適合偶像男團，但monsters的勢頭依舊猛得驚人。人們總說最初是最美好的，我無比贊同這句話，那時候我感覺團隊有種前所未有的團結，我有時候在舞台上不小心和隊友對視，就能看見他們眼中燃燒著的熊熊烈火。

而我自己，也在那時候迎來了充滿光亮的明天。

有次參加典禮，我們獲得了一個人氣獎項，所有的成員都不喜歡發表獲獎感言，所以這個重任往往要身為隊長的周佳能一人承擔。

周佳能說完獲獎感言，結果主持人還是沒讓我們下台，他只好轉身將話筒遞給身後的我們，我望著他遞向我的話筒，嚇得馬上彈開，周佳能咬牙切齒地悄聲說：「這是炮仗是吧，摸一下能炸死你啊。」

李又林卻在這時悄悄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頭看他，他卻示意讓我看前面。

「顧墨，你看。」

即使我如今已經受萬人追捧，在歌壇上獨樹一幟，走到哪裡都能聽見粉絲的「我愛你」，可我仍舊忘不了那一刻，我順著李又林指向的方向，看向那個女孩。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可我知道自己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她。

她夾在花花綠綠的燈牌中間，把相機扛在肩上，朝我揮手。

那時還是小新人的我，擁有了自己的第一個個人站，從此以後，有人只會將她的鏡頭對準我，為我拍下每一場作秀的直排，為我的每一次出席應援，為我獻上獨一無二的愛。

那時的我手足無措，還沒來得及消化這個現實，我看見她長大嘴巴喊我的名字，她每次的呼喊我都認真回應，我也沒意識到如此遙遠的距離，她其實是聽不到我說話的。

在正規專輯統計成員個人粉絲購買量時，我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已經悄悄地攀升到中游，我看著我的粉絲在微博上發的大字報，心裡卻有些恐慌起來，我知道我吃了cp紅利，可我也擔心，浪潮褪去，有多少人還會真心愛我。

在我恐慌又興奮的時候，李又林就這樣在我面前慢慢長大了。

2012年的亞洲音樂盛典，在香港舉行，monsters迎來了出道兩周年，也迎來了第一次巔峰。

在宣布最佳男團時，我們一堆人作秀完閑得沒屁事幹，坐在座位上把礦泉水瓶子一瓶瓶壘起來，李又林小心翼翼地放第五個礦泉水瓶時，主持人用韓語念了獲獎名單。

雖然我們幾個人聽不懂韓語，但是monsters的發音還是聽得懂的，李又林嚇得手一抖，那個礦泉水瓶子組成的柱子轟然倒塌，直直砸在我頭上。

我被砸得蒙了，李又林搖著我的肩膀狂笑，我說你個兔崽子找死是不是，結果他還是笑個不停。身後傳來異動，我扭頭，發現周佳能已經捂著臉蹲在地上失聲痛哭了。

那時的李又林已初具小說中的霸總形態，但還是太過稚嫩，有種男人和男孩之間過渡的奇異感，他笑得特別好看，眼睛彎彎的，一手拉著腳步虛浮不敢置信的我，一手拉著哭到不能自已的周佳能，越過擁擠的人群，一步步走上領獎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