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越沒什麼就越是喜歡演什麼，就像我這個沒良心的害人精，看見朱琪在我面前哭得梨花帶雨，也不知道是從哪裡發出的善心，無視了李又林的拒絕，決定幫她這個忙：「別站在這裡說話了，不小心被記者拍到就成了麻煩事。」

李又林在看見我身後的朱琪時，臉色瞬間陰沉下來：「我跟你說過，無論什麼理由，不行就是不行。」

朱琪連聲說著「對不起」，她的臉上全是淚痕，也顧不得擦，只是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

「你跟人家女孩子好好說話行不行，別虎著個臉。」我雖然不知道這倆人之間發生了點什麼事，但還是主動打著圓場。

「過來。」李又林走過去，拉著朱琪的胳膊就往走廊扯，把朱琪扯得身子一歪差點摔倒，勉強穩住身形，跌跌撞撞地跟著李又林去了公寓外的連廊。

我看這倆人壓根沒搭理我的架勢，頓時覺得自討沒趣，索性進屋坐在沙發上，隔著窗戶向外張望。

我看見朱琪抓著李又林的手，態度十分卑微，不停地說著什麼，李又林板著臉，一副油鹽不進的死樣子，頓時心裡又編起了爛俗狗血青春電影，我想這李又林這小子別不是和女練習生談戀愛去了。

「你笑個什麼勁兒啊？」

周佳能來餐廳沖麥片，正好看見我滿臉堆笑地看著窗外。

我扭過頭，揮揮手示意他過來：「快快快，李又林搞對象呢。」

「啊？」周佳能嘴巴張老大，一臉不可置信，慌忙往我這邊跑，手裡的麥片撒了一地「兒大不中留啊，可憐天下慈母心，我還沒……」

他的話在看到朱琪時戛然而止，有些無奈地轉頭望著我：「顧墨，不是我說你，你天天就忙著自己那檔子事，這些天李又林消沉好久了，你也沒發現吧。有些事李又林不跟你說，你就壓根不問是吧。」

我有些想罵周佳能莫名其妙，我這幾天？我這幾天樂不思蜀，每天聽著粉絲們的示愛，自己樂呵還來不及呢，哪有時間察言觀色，顧及別人？

但我還是把這話咽了回去：「我忙得暈頭轉向的，誰知道這小屁孩有心事啊。行，以後我每天早上出工，在車裡放一首《常回家看看》，提醒我在心裡多惦記你們母子倆。」

「那個朱琪。」周佳能壓低聲音，盯著遠處那兩人「前段時間，李又林的高中同學/聯繫他，跟他說了一些關於朱琪的事情。」

「朱琪怎麼了？」

「校園霸凌。」周佳能的臉上浮現出憤怒之色，我有些心驚，能讓這種軟柿子性格的人生氣，想必事情很嚴重「聯繫李又林的人是比朱琪小一屆的女生，她在看見朱琪欺負同校一名女生時站出來仗義執言，卻被報復了整整三年。」

「被扔掉體育服，被當僕人使喚，被拳打腳踢，這些都是家常便飯，更過分的是……」周佳能頓了頓，似乎有些不忍心再說下去「朱琪和另幾位男女同學，對她，有長時間的精神羞辱，和身體上的猥褻，又或者說，已經不是可以被稱謂猥褻的程度了，要更加嚴重。」

我一時無言以對，我沒想到朱琪一個看起來瘦弱靦腆的女生，竟然還能幹出這種事情。

周佳能似乎知道我的顧慮，繼續說：「她是透過前校隊的吉他手知道李又林的聯繫方式的，因為李又林已經出道，影響力大，又和朱琪在一個公司。我們一開始也不相信，但是那位女生聯繫李又林時給了相關照片和驗傷報告，問了別的同窗，她們證實確有此事，我們去找了學校和相關機構，確實有查到處理通報，並且還能找到受害人家長的起訴記錄。」

「那位女生說她感到很痛苦，不單單是因為心理和生理上的傷痛，那些傷疤已經過去了快三年，雖然下雨的時候還是會有些發癢，但她可以靠著家人的支持撐下來。唯有……唯有這一點不能忍受，施暴者過著風平浪靜的生活，每天在社交軟體上更新著妝容精緻的自拍照和福祉的日常，並且馬上要出道，笑盈盈地迎接著新的生活，可是她，卻被困在恐怖地回憶中，痛苦地掙扎。」

「李又林告訴了公司嗎？」我問，我感嘆人不可貌相，也覺得老天爺確實不公平，雖然大家總說惡人自有惡人磨，但被傷的人，卻永遠都走不出曾經的陰影。

「對，又林告訴了主管。她被取消了出道資格，並且不能繼續留在公司當練習生。」周佳能有些嘲諷地笑笑「惡是她自己做的，如今就要承擔後果，可她偏偏欺軟怕硬，不敢去和公司理論，找到了李又林頭上，非要李又林再去和公司解釋，看在她可憐的份上，替她瞞下事實。」

我搖搖頭：「李又林不會的。」

「又林當然不會。」周佳能望向窗外。

李又林不會，他純粹又善良，看不得虛偽的眼淚。我看著樓下朱琪的離開的背影，她的影子被夕陽拉長，像個垂垂老矣的病人，我知道她的人生完蛋了，她自食惡果，練習室里留下的汗水終究不能如願。

但我沒想到的是，這件事，竟然會成為幾個月以後，我刺向李又林的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