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完大部分展覽區後，就已經到了日落西斜的時間了。

溫竹予抬手看了下手錶，問道：「回市區找個地方吃飯吧？」

雖然中午帶過來的餐盒是早上吩咐家裡的廚娘準備好的，不過實際上放到中午吃還是沒有那麼美味，加上譚故看起來不那麼喜歡吵鬧的小孩子，周圍環境吵鬧，他最後並沒有吃下多少，想來這個時候也已經餓了。

溫竹予打項星白還很小的時候就和他分開，並沒有機會照顧自己的胞弟，可是像是天生有這樣的能力，他在照顧人上似乎有天生的敏銳，總是能很好的察覺到一些旁人沒有注意到的細節。

他這麼一建議，譚故果然也覺得有些餓了。

他們本來兩個人就並非以看展覽為目的才來到這裡，剩下的看了下地圖，也沒有什麼多麼想去看的，便從最近的出口離開，打道回府。

不過回市內的路上，恰是下班的高峰期，車子便被堵在了馬路上。

「車裡有些充饑的東西，先吃一點吧。」

夏天六七點鐘還沒有全黑的天空，不遠處路燈依次亮起來，昏黃地一盞一盞延續到看不到盡頭的車隊洪流。

車裡的收音機在說著交通路況，譚故聽到了這段路被提起，看來堵車可能要不短的時間。

譚故應了聲，在溫竹予的指示下從副駕駛前面的收納盒翻出了……巧克力。

譚故：「……呃。」

情人節特供的款式，還綁著漂亮的粉色綢帶。

前些日子是七夕，這麼一回想，譚故才想起來。

「就這麼吃掉，送的人不介意嗎？」譚故玩笑著說道。

「別打聽我八卦，」溫竹予笑了起來，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樣，「這是七夕節公司內部舉辦活動，給所有單身人士都送巧克力。」

果然翻到小巧玲瓏的盒子背後，就印著溫家企業集團用的LOGO，旁邊的字是：「沒有情人，還有工作陪你呀~」

譚故噴笑出聲來。「誰這麼大膽給老闆送這樣的禮物，就不怕加班嗎？」

溫竹予也笑起來。

譚故把綢帶解開，打開盒子，裡面放著好幾顆心形的巧克力，他先拿了一顆遞給溫竹予。「師兄也吃一個吧。」

溫竹予頷首，接了過去。

兩個人坐在開了空調幾乎猶如與世隔絕的車廂里，只聽到交通頻道還在不停地說著哪段路交通堵塞，請市民盡量繞路，而前面的車始終沒有看到一分動彈的跡象。

他們各自吃著嘴裡甜得有些發膩的巧克力，猶如一起被拋棄在這亘古靜止的空間里。

「我聽星白說，你們劇組今天是還要拍戲啊？」

溫竹予陡然開口。

譚故打了一個靈激，吧嗒一聲把巧克力咬斷，差點甜得牙根酸起來。

「恩……對。補拍一些細節，還有幾場不重要的夜戲，這幾天晚上拍。執行導演負責，我沒有過去片場。」

溫竹予瞭然地點頭。

譚故感覺像是一天維持平和的假象突然被打碎，但是他難以遏制自己的衝動，自虐一般地開口：「是因為項星白去拍戲，師兄今天才有空嗎？」

溫竹予沒有回應，罕見地沉默了起來。

譚故突然感覺有些慌亂，自己語氣里難以掩飾的酸意都快把自己淹沒了，面對面交談沒有撤回的機會，也不像線上通訊，冰涼的文字難以準確傳達他的心思。

他急切地抬頭看向溫竹予，想要掩飾一番什麼，正好對上了溫竹予的目光。

溫柔深沉，猶如浩瀚的海洋和星空。

「抱歉，我之前是故意讓你誤解我們的關係的，我們倆……並不是流言所傳的那樣。」

「啊？」

譚故難以克制地張大了嘴巴，露出了有點不知所措的表情來，「等、等……？」

「星白是我的……親人，他的身份不太好透露。說出那樣的話，只是我單方面想要保護他而已。」

「啊？」

譚故表情還是那樣的難以置信，他有些發矇。

駱修明信誓旦旦地說，項星白一看就和溫竹予沒什麼關係，估計真的是把溫竹予當好友，而溫竹予單方面在追求他而已。譚故還在心裡發自內心地想，師兄怎麼追個人都追得那麼慘。

自然是被駱修明毫不客氣地嘲笑了一番。

駱修明可不管什麼譚故的師兄喜歡誰，劈腿的事情也許會受到譴責，但是都還是單身的情況下，也算不上橫刀奪愛。他因此慫恿著譚故不要畏縮不前，還不趕緊趁這個機會去接近溫竹予？

——這才誤打誤撞有了今天的見面。

在感情事上，駱修明總是自詡性冷淡，並且不遺餘力地嘲笑單戀十年的譚故，像是好友間瘡疤互相皆多了，似乎也不是那麼難受。

譚故當時卻忍無可忍地反擊了一回：「你和項星白不也不清不楚？你不喜歡人家，就不要吊人胃口；你要出手就趁早，免得人就跑了。」

駱修明卻一愣，誇張地笑起來：「譚故啊譚故，你不能因為我從來沒對女人感興趣，就覺得我是同性戀吧？」他笑著說，卻信心滿滿地揚起眉來，「項星白已經被我拐到手了，十月份就會簽入我的工作室。我不過是賞識他，還不允許娛樂圈有點情誼嗎？」

譚故擠了擠，半天說不出話，只是在心裡道：瞎子才會覺得你們倆當真清清白白沒一腿，真是旁觀者清。

而那時候聊天的主題還是駱修明給他支招——恩，一個性冷淡給一個苦逼暗戀者支招——要如何追求他人，於是很快話題帶跑，譚故沒說出來的話，也還是吞回了肚子里去。

不過當時他們想的，多少就是溫竹予單戀項星白，駱修明瞎出各種亂七八糟的主意，最後說：「反正十月份項星白簽到我的工作室，我立刻帶他去別的城市宣傳拍戲找點事做，你還怕沒機會趁機而入？趕緊的下個蒙汗藥，把人拐上床不就好了。」

譚故目瞪口呆：「你是把項星白之前拍的那些腦殘偶像劇都看了一圈被洗腦了嗎？！」

駱修明不置可否。

不過眼下，溫竹予抖出來的事實和當時兩個人想的，從某個方面來說的確一樣，從另一個方面來說……卻千差萬別了。

「原來是這樣……」譚故擠出了一點笑容來，「不過師兄你也太亂來了吧，當時還差點以為你就這麼對我出櫃了呢。」

溫竹予狀似苦惱。「對……溫氏那邊，藝人培養那條線一直各種烏煙瘴氣，我還沒插手管理，不知道那些經紀人從哪聽來什麼風聲，最近居然都動了心思，往我身邊塞男明星……」他苦笑了出來，「我可真是不好這口啊。」

譚故覺得有些難堪，卻難以說出來，他扭頭看向窗外，配合著笑了幾聲：「哈……哈哈，是啊……師兄怎麼會是那樣的人呢。」

哪樣的人呢？包養小明星的，或者性取向為男的，譚故一時間也不知道他想要表達什麼。

溫竹予揚眉，微妙地察覺到了譚故心情不太好，他回想著自己說的話，只能想著這樣欺騙譚故的確很不妥。

現在的觀眾們喜歡看男男CP，但是卻不會接受一個真正出櫃的明星，粉絲們不管磕CP磕得多麼真情實感，要真說這不是官方給你們營造的假象，兩個人真的在談戀愛，估計大批路人和粉絲反倒會倒戈。

看著胞弟和他喜歡的明星就這樣被半運作半巧合地炒起熱度，溫竹予卻反而鬆了口氣，知曉項星白不可能真的被駱修明拐了。

譚故和駱修明是好友，溫竹予心裡那點心思自然不可能和他說的明了，只是對自己的說謊還是心懷歉意。

氣氛就這樣冷凝下來，溫竹予還沒想到要怎麼開口緩解下，一直堵著沒有前進的車流突然動了起來。

他專心開車，也沒有機會再重新說會那個尷尬的話題來。

兩個人回到市中心，隨便找了一家中餐館簡單地吃完。一直到告別，譚故表情已經看不出什麼不對勁來，但是兩個人之前的氣氛似乎也一直沒有緩和，回不到下午時候的和諧了。

溫竹予心裡隱隱有些焦躁，可是他捉不住那苗頭，又說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