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暮秋見到人開心是有，隨之而來的後怕又板著一張臉，他一個未成年大晚上橫跨大半個國家來到這個窮鄉僻壤的鄉下他能不擔心嗎，因為車站的事情，許暮秋對葉清瀾出行問題都很擔驚受怕，崇遠到鶴青他都小心翼翼，更別提從崇遠到他家了，葉清瀾膽子越來越肥了，這要是路人什麼歹人見他一小孩出門對他圖謀不軌怎麼辦。

「哎呀，別黑著臉了，我這不是太擔心你了嗎」，進了屋子裡隔絕了屋外頭的視角葉清瀾又變得黏糊糊，也不管許暮秋的黑面閻王臉，環著他的腰撒著嬌，仰著腦袋看男人冒出來的鬍子。

「都怪你不跟我說發生什麼事情，我擔心我男朋友有錯嗎」，葉清瀾見他不說話，佯裝生氣的拿手戳青色的下巴，短硬的鬍渣刺在指尖。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許暮秋把人抱到懷裡，「下次不能這樣了，嗯？」，下巴被葉清瀾摸的有些癢，抵在他毛茸茸的腦袋上左右蹭了一下。

「知道了」，葉清瀾安心的靠在他胸前，臉頰貼著胸腔感受著許暮秋的體溫，「許暮秋，我口渴」，那包子卡的他嗓子發幹。

「你坐一下，我去給你倒水」，許暮秋鬆開手，走出去帶上屋子門。

許暮秋房間很普通，在葉清瀾眼裡稱得上是難民窟了，這年代還用著土坯房的太少了，看不出原色的包漿衣櫃，一米五幾的木床，兩頭還帶著欄桿，窗口隨便拉著一塊舊床單，簾面的布料都起了球，遮光度也薄弱，別說現在，擱在葉清瀾幼年時期都沒見過，知道要出遠門，他出門穿了一雙黑色板鞋，鞋邊已經沾了灰，好在黑色不顯臟。

葉清瀾雙眼轉了幾圈不大的屋子，坐在許暮秋床上等他回來。

許暮秋常年在外做工，這個屋子快三年沒用過，空氣中一股霉味，家裡也沒有可以給葉清瀾用的水杯，許暮秋仔細清洗了一遍公雞碗，又拿熱水燙了一遍才給葉清瀾端進去。

井裡的水涼，怕葉清瀾一大早喝了會鬧肚子，許暮秋端了一碗熱水吹好半會兒才給人喝下，葉清瀾稀奇的看著公雞碗，這種碗他只在電視里看過。

「不要了」，葉清瀾喝了一半喝不下。

許暮秋接過碗放在桌子上，「再吃點嗎」，葉清瀾買的饅頭油條擱在上頭。

「我有點兒困，想睡覺」，葉清瀾搖搖頭，一說出來困眯著眼打了個哈欠。

「好，你睡一會兒，吃午飯我再叫你」，許暮秋給他脫了鞋襪，葉清瀾自己脫了防曬服，一骨碌滾到靠牆的位置。

「你陪我睡，不然我睡不著」，葉清瀾撐著眼皮看給自己蓋被子的許暮秋。

「嗯」，許暮秋脫了鞋鑽到被子里，「過來，牆臟」。

他不說葉清瀾睡覺也喜歡貼著他。

被子里的棉絮已經很薄，枕頭是大紅色，邊角還帶著小花邊，中間綉著鴛鴦。

「有種怪怪的感覺」，葉清瀾垂著眼看了一下枕頭上的鴛鴦，纖長睫毛蓋住眼睛。

「味道太難聞了嗎？」，許暮秋說著把人往懷裡摁了摁，太久沒人住，床上的物件都有一股味道，知道他來昨天就應該曬一下被子。

「唔，不是，這個枕頭，好像我們是新婚小夫妻」，葉清瀾閉著眼埋在許暮秋懷裡發笑，震的許暮秋胸腔一動一動的，心口發軟，臉上也跟著帶了笑意。

誰能想到一板臉跟黑面閻王一樣的許暮秋在家裡用這麼喜慶的枕頭，還綉著鴛鴦，葉清瀾越想越樂，掙扎著身子要拿手機拍照。

「怎麼了」，許暮秋不明白他要做什麼，鬆開了禁錮在他腰上的手。

「我拍個照留念一下」，葉清瀾支著身子側著上半身去勾床邊的手機，「新婚之夜」，說完躺下去給兩人拍了個頗有年代感的照片。

「發給我」，葉清瀾膚白，艷俗的大紅色枕頭都稱的他有股妖治美，領口弄亂了一些漏出裡邊的翡翠貔貅，小臉紅撲撲的，窩在許暮秋懷裡給他分享剛拍好的照片。

葉清瀾奔波了一晚上，許暮秋拍了一會兒後背就睡的香甜了，嫌熱把被子踢開身子，倒是貼許暮秋貼的緊，許暮秋也沒離開，安靜的守著他，拿目光描繪他的眉眼。

這一雙眼盛滿了許暮秋的整個世界。

世界上怎麼會有葉清瀾這樣的人，做什麼都能讓他心口發軟發酸。

許暮秋陪了兩個小時才輕手輕腳的走出屋子，許暮秋本來決定今天回崇遠，看葉清瀾累的沾床就睡也就沒開口說走的話，夏季蚊蟲多，尤其是在鄉野，村子裡樹木也多，環境只要潮濕一點，避陽的地方蚊蟲都能在你耳邊亂飛，許暮秋小的時候蚊子還鑽進過他的嘴巴里。

拿了手機就往屋外走，他怕葉清瀾睡醒找不到他害怕，家裡沒什麼吃的，隔壁嬸子幫忙照料的田地倒是種了一些新鮮的瓜果。

許暮秋摘了幾個絲瓜、西紅柿，紅綠的辣椒也摘了一小捧，怕葉清瀾吃不夠又取了兩根紫色的茄子。

摘完菜又投身到田埂邊的荒地里採摘艾草的枯葉，全部揉碎在一起匯聚成一小團艾草球體。

許暮秋到隔壁家敲了敲門，嬸子帶著手套來開門，許暮秋說明來意後女人帶著小孩去雞舍里抓了一隻養了八個月的公雞。

「唉，你也別怪你爸爸，他一個人這麼多年也不好受，你媽媽能回來就好，一家人哪有什麼隔夜仇」，女人邊說邊給公雞兩隻腳攥在一起，拿布條利索打了個結。

「嬸子知道你這些人受委屈了，總歸是生你的母親，你爸都能放下的話你也試著相信相信你媽媽」，女人以為許暮秋這雞是抓給家裡兩個長輩，昨天不敢勸勉的話也順著說了出來。

「謝謝嬸子」，許暮秋沒回應她的勸說，給了錢拿著公雞走回去。

葉清瀾睡了五個多小時才醒來，睜開眼的時候還迷糊著沒反應過來自己在哪裡，看到屋子裡的陽光還想著糟了今天得請假了。

眼珠子轉了半晌才想起來自己在許暮秋家裡。

葉清瀾推開房門眯著眼看了眼屋外頭的太陽，曬的人睜不開眼。

聽到側邊屋子有說話聲音才慢吞吞的走過去。

聽到門口有聲音，屋子裡的人停止了交談。

「醒了？等我切完這個帶你去洗臉」，許暮秋側頭跟立在門口的葉清瀾說話。

「嗯」，葉清瀾點了點頭，又對著屋裡的女人打了聲招呼，「阿姨好」。

「你好，是暮秋朋友吧」，楊梅昨天住她以前朋友的家裡，沒見到早上才來的葉清瀾。

楊梅身上沒有農家人的樸實憨厚感，皮膚也比鄉里人白了很多度，雖然沒葉清瀾那麼誇張，但也是實打實的白皙，腳上蹬著一雙時髦的小跟涼鞋，修身的連衣裙包裹著豐腴的身材，燙了一頭栗色的波浪卷，嘴唇塗了淡色的唇膏，一身的打扮跟許暮秋這個土泥房格格不入。

葉清瀾打量楊梅的時候楊梅也在打量他。

哪裡來的小少爺，自己這臭脾氣的兒子趕哪裡認識的小人兒。

睡了一覺葉清瀾的貔貅翡翠翻到棉質T恤外，楊梅的眼神也立馬熱起來，她在外邊闖蕩那麼多年，跟過好幾任老闆，雖然不是很懂這些，但是耳濡目染久了也明白這麼一件東西價格可不一般。

楊梅本來纏著自己兒子，看到葉清瀾又立馬調轉了話頭，問葉清瀾在哪裡上學，老家哪裡的，問到爸媽做什麼工作的時候只回了一句普通工人。

楊梅多精一個人，嗅到錢財味哪裡聽信他這番話，這是在防著她呢！但看著葉清瀾有問有答，想著許暮秋應該還沒跟人說過自己家裡事。

「帶你去洗臉」，許暮秋放下菜刀走到門口擁著葉清瀾出去，走出門的時候側著頭警告的看了眼楊梅。

中午許暮秋下廚做了一頓豐盛的午飯，許文華也在快吃飯的時候回來了，四個人圍在一張桌子上，許暮秋單獨給葉清瀾分出來一份菜，無視詫異的其他兩人。

「不用這樣」，葉清瀾低聲靠近許暮秋耳邊嘀咕了一句，多尷尬啊，弄得像他很嫌棄兩個長輩一樣，這要是在葉家葉亦廉得發脾氣。

「沒事，吃吧」，許暮秋夾了個雞腿放到他碗里，要是在崇遠他還會給葉清瀾把雞腿肉拆下來再給他吃。

葉清瀾臉皮厚也扛不住在兩個大人面前這樣，一頓飯吃下來身上都難受得很，總感覺其餘兩人一直在看自己，葉清瀾吃了一碗就說飽了。

「怎麼不吃了？菜不好吃嗎」，許暮秋皺著眉看他，旁邊的人聽到許暮秋開口目光又放到葉清瀾身上。

「好吃，我真吃飽了」，家裡的碗跟許暮秋家裡的一比就是迷你款了，怪不得平時許暮秋都得添好幾次飯才吃得飽。

許暮秋低頭看了眼他的肚子，然後把給葉清瀾吃剩的菜全扒到自己碗里。

許暮秋根本不在意剩餘的兩個人，吃完飯收拾了廚房，楊梅是指望不上，收拾完了就回到卧室里把收來的艾草枯葉團點燃。

「這是什麼」，葉清瀾蹲在旁邊看著他手裡冒著煙的不明團狀物。

「艾草，夏天蚊蟲多」，這樣晚上葉清瀾能睡的好一些，他屋子裡沒有蚊帳。

「味道有點怪怪的」，葉清瀾鼻子翕張，像小狗一樣嗅嗅。

「下次給你做艾草糰子」，許暮秋把蹲在地上的人拉起來，艾草團裝在鐵皮罐子里，隨意擱置在牆角讓它自燃，濃白的煙霧一股股消散在屋子裡，空氣中全是艾草味。

「好」，聽起來很不錯。

「想出去看看嗎」，雖然鄉下沒什麼好看的，楊梅吃完飯一直在院子里溜達，許暮秋不是很想跟她待在一起。

「好啊」，葉清瀾睡飽吃足精神很不錯，他還要問一下許暮秋家裡的事，在這裡問也不是很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