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葉星被熱醒。

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睛，腦子還在緩慢重啟，無意識看了一會兒床邊的流蘇，側頭嘴唇就懟上了棲疏言滾燙的額頭。

愣了有三秒，他把腦袋移開然後查看了一下目前的處境。

從凌亂的被褥和衣服來看，沒醒來前他就已經在火爐邊掙扎很久了。被子大半在地上，小部分在床上，但就是沒有在他們身上。

他的衣服領口也敞著，從鎖骨一直到腰間，然後被一隻手臂箍住壓住了泄露的春色。

棲疏言大概覺得冷，抱著他，腿也壓著他，像巨龍攏住財寶。

葉星又看看巨龍，然後支起身體去夠被子。

巨龍不滿財寶要逃離的想法，收著手臂限制他的動作。

葉星再一抵抗，巨龍睜開了深淵般的眼眸。

「棲疏言？醒了？」葉星看著他的眼睛推推他的手臂，「鬆開我，你又燒起來了。」

棲疏言把眼睛閉上，滾燙的貼住他的側頸，變本加厲的把他往懷裡壓，「不松。」

他的手心緊壓著葉星的後腰，將他側過來壓進自己懷裡。

兩人零距離貼在一塊，隔著薄薄的兩層衣料，葉星驚恐的感覺到了棲疏言的兄弟正貼著自己的親切say hi。

有點過於近了。

「棲疏言！鬆開我！」葉星盡量保持鎮定，沉聲喊他。只是個意外，儘快脫離就好了，棲疏言看起來燒的都不清醒了。

棲疏言被他扯著腦後的長髮，像是被細微的疼痛刺激著清醒，慢慢鬆開了對葉星的桎梏。

他的眼周通紅，睫毛輕顫在葉星脫離的掌控範圍之際又一把抓住他，嗓子徹底啞了，「你，要去哪。」

「還能去哪。」葉星一把把手抽開，然後三兩下把被子抱上去，將棲疏言完完整整的裹住。

「你躺一下，我去找封靈來給你看看。」

衝出門他在黑暗裡停頓了一下發現自己到現在都不知道封靈具體住在王府的哪個地方。

平時見她都是她自己冒出來的。

葉星撓撓頭，抬眼環顧了一下四周，猶疑著開口問，「有哪位暗衛大哥在嗎？」

幾乎是話音剛落，眼前刷一下，竄出個黑影。

葉星捂住跟著竄起來的心跳後退半步，看向面前單膝跪地，等待命令的人。

「你。你好。麻煩你去找一下封靈，你們王爺又燒起來了，讓她來看一下。謝謝。」

「是。」一號領命，刷一下，不見了。

也太快了。

葉星看著他消失的方向愣了愣，這才轉身跑回房間。

黑豹跟屁蟲似的跟著他跑出來，又跑進去，距離床五米的樣子卧倒，沒有湊上去。

葉星把外袍披上，坐過去摸摸他的額頭。

「還行，比中午那會好一點。」葉星低頭把自己的衣帶簡單的系了一下，又指責他，「我就說了不能洗澡，你看看這麼燒著難不難受？」

「不難受。」棲疏言窩在被子里。

「還嘴硬。」葉星瞪他，「燒個四五十度，燒成個傻子你就真不難受了。」

「聽不懂。」棲疏言居然還眯著眼睛笑。

「你是真不難受啊。」葉星服了，又檢討了一下自己，「可能也跟我踢被子有關，下回真不能跟你一起睡了。」

「跟你無關，你睡覺不踢被子。」棲疏言還替他開脫，「是我太熱了。」

「來了來了！我來了！」封靈一路風風火火，來的極快，一把撅開葉星撲到床前摸索著棲疏言的手腕，搭上了脈。

大半夜的她像是還沒睡，穿的整整齊齊，身上還帶著股奇怪的腥味。

葉星皺了皺鼻子，目光垂落，看向她的衣擺，深色的衣袍上像是被水漬浸濕，顯露出更深一層的顏色，近乎於黑。

床邊光線稍暗，葉星上前一步想看分明，棲疏言已經收回手，看著封靈說：「下去吧。」

「是。」封靈也立刻起身，二話不說在葉星靠近前就往外走，「藥方須調整一下，屬下煎藥很快回來。」

「怎麼了？」

葉星聽到棲疏言的聲音，把目光收回來，坐過去，「沒事，就是好奇她怎麼這會了還不睡。」

「她時常這樣，研究藥理，藥性入了神就忘了時間。」棲疏言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帶過。

葉星點點頭，正巧青竹匆匆忙忙的領著一群人走進來，便起身走到一邊看他們忙前忙後的伺候棲疏言。

簡單的擦了個身，換了身幹爽衣物，棲疏言重新躺回被窩蓋好被子，額頭上也頂著快濕毛巾物理降溫。

人一但生病了看起來就是會弱小可憐很多，讓人止不住地心軟。

所以在棲疏言頂著塊毛巾，可憐巴巴的挽留他時葉星心軟了，他讓青竹又拿了床被子躺到了棲疏言旁邊。

「晚上我看著他吧。」葉星靠在床上跟青竹擺擺手，「你們回去睡吧，藥來了我看著他喝就行。」

「可是……是。」青竹話剛起了個頭，對上他家殿下看過來眼神立刻帶著人出去了。

葉星微微仰頭打了個哈切，又低頭去看棲疏言。

「先別睡，等喝了藥再睡。」

「嗯。」棲疏言抬起眼睫看他，看起來很乖，跟先前葉星看過他的那些樣子都不一樣，有些新奇。

葉星莫名心軟，沒事找事的將他額頭的毛巾翻了面，涼的那邊貼上棲疏言，他微微眯了眯眼睛，似乎很舒服。

葉星又打了個哈切，水色瀰漫上眼眶，他用食指輕輕抹了一下，忽然聽見門外有人敲門，篤篤篤有些急促。

一旁趴在地上的黑豹立即給出反應，站起來面朝著門的方向。

「小貓咪。」葉星朝黑豹壓壓手掌，又揚聲問，「誰？」

門外的人似乎不是王府的。

葉星第一時間想的是紅衣客，但門外靜默一瞬響起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我！」毫不客氣。

有點耳熟，是今天紅衣客提在手裡的那個嘰嘰喳喳的世子。

「讓他走。」棲疏言倦怠的聲音響起。

葉星回頭看他，緊接著就聽見外面傳來叫嚷聲。

「放開我！你知道本世子是誰嘛！？你敢這樣對我！」

「我要見晉安王！」

「哎喲，我的腿！」

「棲疏言！棲疏言！」

「放開我！我要進……」

他的聲音漸漸遠了，葉星才反應過來棲疏言剛剛那三個字不是對自己說的。

「那是？」

「景親王狄然堂之子，狄青。」

外姓王，葉星記得棲疏言跟他說過，當今陛下即位時親封五位外姓王爵，都是有從龍之功的重臣。

「他與你關係很好？」葉星問完才想起來，這位世子殿下進來都是靠爬牆的，應該不怎麼好。

可再一想王府周邊都守著人，就這麼放任人爬牆進來，也不像是不好的樣子。

「見過兩面。」棲疏言說。

「那他？」他都爬牆進來看你了，要擱話本里，怎麼也得是段才子佳人的戲碼。

「他看上了我……」

「？」葉星瞪大眼睛看他，沒想到封建時代如此開放。

「咳，的臉。」不合時宜的咳嗽打斷了一下棲疏言的話。

「哦，你的臉。」葉星有些瞭然，「那也不是不能理解。」

棲疏言聞言輕笑了聲。

「狄青乃京都第一畫師，猶善人物，三歲便可成搖扇仕女圖，一顰一笑，惟妙惟肖，。」棲疏言補充，「他想畫我。」

「他能擅長畫畫？」葉星不信，「他這嘰嘰喳喳的能比上一千隻鴨子，能靜下來畫畫？」

棲疏言被他的比喻逗笑，笑了兩聲又咳起來，但看起來精神好了一點。

「怎麼還開始咳嗽了。」葉星幫他拍拍胸口。

「所以你拒絕他了，他就這樣一直來纏你？」葉星見他緩了點，把手收回來，「為什麼不把他趕出去？」

「他的身份……」棲疏言未言盡，但意思表達的很清楚。

「好吧。」葉星點點頭，「之前怎麼沒見他過來。」

「他前段時間去了外地。」棲疏言說。「應該剛回來。」

葉星揶揄道，「你這臉長的，女孩子要追著跑，男孩子也要追著。」

「哎。」他往下滑了滑，湊近棲疏言小聲問：「一般長成你這樣有什麼訣竅嗎？你小聲告訴我，我一定不告訴別人。」

「唔。」棲疏言微微蹙眉，彷彿真的在認真思考，「有的。」他朝葉星招招手，「你靠過來，我只告訴你一個人。」

葉星耳朵湊過去，想聽他能編出什麼瞎話。

「其實。」棲疏言身上熱騰騰的溫度撲到葉星的側臉，「長成我這樣很麻煩的，我也不想長成這樣。」

葉星把腦袋擺回去，「跟我炫耀呢是吧。」

棲疏言定定看了他兩秒，笑著說，「沒有，如果可以我希望能長成你這樣。」

他甚至伸手摸了摸葉星的臉，看起來很真誠。

「我這樣有什麼可希望的。」葉星把他的手塞回去，被子也蓋好。

「你很好看。」棲疏言說。

他似乎真的是這麼覺得的，極認真的看著葉星。

葉星被他盯的不自在，伸手推了一下他的臉，嘴上說著：「那當然，我這臉，這鼻子這眼睛，雖說比不上你，但從小到大也是收到過不少情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