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鹽水縣距離京城那麼近，這幾年書院名聲漸起，朝中有不少官員出自鹽水縣，自然會引起皇帝的關注。」賀寒舟說道，「一個縣，如果一直不換縣令肯定會引起別人的注意，至少會被皇帝身邊的人發現。」

說到這個，賀寒舟，也就是方明塵想起之前他雖然注意到鹽水縣近幾年考中的人增多，但是因為他們每任縣令政績也都不錯，鹽水縣也不曾發生過什麼不得了的大事，所以他也未曾把目光放到這一個小小的縣裡。

如今生活在這其中，才發現其水之深，恐怕那位高高在上，自以為掌控了一切的皇帝，也不可得知。

「啊，也對。」雲落衡點頭。

「張強是長安王的人，又大力發展書院，如今朝中不少文章書院出來的官員，你說，他們想做什麼？」

「不不不，不會吧？」一個大膽的想法在腦海中形成。

「你的繼母是便是長寧郡主，本質上來講你們將軍府和長安王府便是一體，你來這裡，不也是最好的選擇？」

「……」雲落衡越聽，眉毛皺的越緊，「幹什麼把我扯進來。」

「呵呵。」賀寒舟卻是輕笑，「物盡其用。」

方明塵很清楚雲落衡在將軍府的尷尬地位，他雖然是嫡長子，但是生母早逝，父親又飛快的娶了安寧郡主，他從小被養在祖母院子里，和一群丫鬟嬤嬤長大。

對外說是身體不好不便習武，可是方明塵知道，那不過是雲老夫人擔心安寧郡主容不下這幼子，便讓雲落衡走文官之路的無奈之舉，誰不想自己大孫子繼承其父的衣缽？可那也得有命才行。

雲落衡這個人也有意思，一點也沒有繼承他父親的容貌，個子不算高，容貌也更偏向他的母親，眼睛大大的，鼻樑高高的，臉頰的輪廓很柔和，看上去沒什麼攻擊性。

方明塵剛作為賀寒舟醒來那會兒見到穿著書生服裝的雲落衡，差一點沒認出來他是將軍府的那個嫡長子。這個人看著就像是個文弱書生，不過勝在精神頭好，眼睛幹凈，讓人會願意靠近。

但是也就是因為如此，京中世家只知道那個三歲就跟著父親上戰場的雲小將軍雲鴻鵠，而不知嫡長子雲落衡。

雖說落衡取自「人生如棋，落子無悔」之意，但比起鴻鵠還是差太多。

不是寓意差別，而是父母對待孩子的期待上的差別。

如今安排到鹽水縣，也只怕是當做棄子一枚。

亦或者……

「什麼意思？」果然，雲落衡並不清楚這裡面的彎彎繞繞，他從小跟著祖母長大，看的都是些助人為樂的話本，聽的都是江湖俠義的故事。

他不曾學習過大宅院里的鬥爭，也沒有接觸過朝廷上的爭端，他從小就立志要做官，不必做什麼大官，就靠自己本事，做一個小官，造福一方百姓即刻。

即使和父親不親近，繼母對他也只是表面關心，他也無所謂，總歸他不會依靠將軍府來做什麼，自然也不會計較那些無謂的得失。

「沒什麼。」賀寒舟搖頭，「現在來說說楊向的事情吧。」

「哦，好吧。」雲落衡也沒追問，就好像他不曾追問賀寒舟為什麼知道京中那麼多事情一樣，「仵作說楊典史不同意對屍體做更詳細的檢查，他只能透過外表，簡單推測出是凍死，但是有沒有中毒，有沒有別的，他無法判斷。」

「嗯。」

「楊向屍體看的方向，是鹽水河，我去看了一下，河水都凍上了，冰雖不算厚，但也沒有破口的地方，沒發現什麼特別的。」

「王家呢？也去過了？」

「嗯。」雲落衡點頭，隨後又嘆氣，「什麼都不說，一提就哭，只說自己孩子福薄，命不好。問了周圍鄰居，都說沒看見王志死的時候的模樣。」

「楊家呢？」

「他們才不給我說呢。」雲落衡攤手，「張強有意無意的攔著，他們也不說實話，一個勁的喊我給他家孩子做主，就是什麼信息都不說。

張強也是，只說一切交給他們去辦，讓我好好休息。」

「李員外家呢？」

「也去過了。」雲落衡肉眼可見的頹廢，「恭恭敬敬給我上了杯茶，就是不讓我見孩子，說是失去了同窗，正傷心，不見外人。

我連他們班上的先生也見過了，反正就說一些沒用的話，誇他們活潑，認真，一旦涉及他們之間的關係、品性就開始打哈哈，就是不說。」

「呵呵呵。」賀寒舟聽完卻笑了。

「你笑什麼？」雲落衡一頭霧水。

「估計他們也不知道京城那些人把你丟過來是什麼意思。」賀寒舟解釋，「所以現在只是把你排除在外，先看看京城那邊的反應，也好觀察觀察你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是個什麼樣的人？」雲落衡指著自己。

「嗯，剛正不阿的，還是可以和他們一起狼狽為奸的。」賀寒舟忽然停下看著雲落衡，「賀先生，你是屬於哪一個？」

雲落衡愣住，半響才回答，「我只想做一個好官的。」

「那賀先生這條路走起來可艱難了。」賀寒舟笑了笑，繼續往前走。

雲落衡追上他，「你會幫我的吧？對吧，你會幫我的吧？你也看不慣他們的吧？」

「和我沒關係。」

「你騙我。」雲落衡扯住賀寒舟的袖子，「你明明那麼熱心腸，還和我說那麼多，你會幫我的，對吧？」

賀寒舟停下，無奈的嘆了口氣，「沒有人會在大冬天只穿一件薄衣出門，你不妨找找他們其他衣服去哪兒了。

還有，這些富家子弟都是有貼身書童或者小廝的，別穿著常衣去見，擺擺官威，嚇唬嚇唬。

書院沒什麼好問的，你這張臉一看就是生人，沒有人會給你說老實話。

衙門裡也不是全是張強他們都人，你要靠你的眼睛去看，誰可以成為你的人。

有些細節很小，卻很重要，往往在人容易忽視的地方。

我只是個教書先生，你從我這裡得不到更多的幫助，落衡，把你的思維打開，不要把目光只落在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