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醫生摁了一小泵醫用酒精搓手，今天就做了一台房間隔缺損手術，梁景誠約的時間早就到了，他還有些事情要處理把來醫院逮人的師兄先勸走了。

「我就不明白有什麼好擰巴，人回來了不是兼大歡喜嗎，小心把人嚇走了」，梁景誠對他倆的往事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許暮秋救過葉清瀾的命，葉清瀾很少跟他說許暮秋的事，他就是覺得既然這麼喜歡，非他不可，愛的死去活來，人回來了就綁住，打斷腿都得留在自己身邊。

葉清瀾喜歡許暮秋嗎，答案是肯定的，他怎麼會不喜歡許暮秋呢。

小綠每年都會問自己還喜歡許暮秋嗎。

他說真好啊清瀾。

你一定能等到他回來，他一定有什麼苦衷。

男生透亮的眼睛帶著溫柔。

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葉清瀾拿出抽屜里牛皮紙袋包裹的資料，手指摩挲了兩下點開了微信里梁景誠發來的定位。

許暮秋變得更沉默寡言，一頓晚飯全是梁景誠的獨角戲，一個二個跟鋸嘴葫蘆似的半天蹦不出一句話，打哈哈打的他臉都僵硬了，他就沒吃過氛圍這麼差的火鍋。

隔壁有人過生日，附近大學生，服務員推著餐車圍著壽星唱歌，中間的男孩在朋友的調侃下又羞又惱。

「年輕真好」，梁景誠感嘆出聲，他們大學部四年還好，越往後學的越多，每天有一點點時間都拿來補充睡眠，「清瀾記得201✘年系土豆日嗎」。

一說到大學生活梁景誠也沒太尷尬，許暮秋也聽的認真，葉清瀾偶爾插一兩句話。

梁景誠都要淚流滿面了。

「你要喜歡，你生日我也帶你來感受一下」，葉清瀾皮笑肉不笑的說。

「算了，一把年紀了」，梁景誠擺擺手把沾了霧氣的眼鏡取下來。

「暮秋北方人吧」，梁景誠見許暮秋不說話刻意把話頭指向他。

「嗯」，興許是覺得自己不參與聊天破壞氛圍，許暮秋又加了一句「L省」。

「好地方啊，還可以看海，我老婆就喜歡在網上看趕海視頻，一看能看一宿」，他家那位的確能抱著手機看一晚上不停歇。

葉清瀾聽著一問一答的模式默不吭聲的夾著鍋里的肉，紅油鍋底辣的他雙唇泛紅，小聲的嘶了一口氣。

許暮秋開了一罐涼茶放在他手邊，葉清瀾身上熟悉洗衣液氣味鑽入鼻腔中。

等晚餐結束的時候梁景誠累的跟做了一台大手術一樣，主要是心累，暗自發誓以後再也不跟這兩人單獨用餐了。

「這時間段不好打車，清瀾你送暮秋回家吧」，梁景誠說完也不管兩人，鑽進自己車裡走了，他得趕緊回家跟老婆好好吐槽一下。

「住哪裡」，因為明天還要上班幾人都只喝了涼茶飲料，這是葉清瀾今晚第一次跟許暮秋開口說的話。

「不…」，許暮秋看到小孩的小冷臉報上自己住所，「園丁小區」，公司給他安排的住所。

小區離自己住所不遠，都在醫院附近，許暮秋坐在副駕駛，兩人一路上都沒有再開口說過話。

車子到達小區樓下，兩人都沒動。

「知道錯了嗎」。

葉清瀾早就過了變聲期，褪去少年時期的清亮軟糯感，聲音裡帶著成年男人的磁性。

「我錯了，清瀾」，許暮秋這一陣子的不知所措在此刻定下心來，快三十年來沒掉過一滴眼淚的眼眶在聽到葉清瀾問的這句話的時候發熱發酸。

他以為他的小孩不要他了。

葉清瀾想著自己等了這麼多年許暮秋天也該好好嘗嘗這滋味，磨他一年半載的再搭理他。

他還是低估了許暮秋的殺傷力，這個人只要出現在自己身前，什麼狗屁慢慢來都拋之腦後了。

他只是走丟了，他只要平安回到自己身邊，說一句清瀾我錯了他就會無條件一直愛他。

葉清瀾嗯了一聲，重新啟動車子開往自己住的小區。

許暮秋聽話的跟在身後，貪婪的看著身前的人。

周三聽到開門聲早就蹲守在門邊，見到許暮秋喵喵喵的叫了好一會兒，圍在他身邊打轉。

葉清瀾坐在沙發上，許暮秋跟被舊時代被老師查詢功課的學生一樣恭敬的站立在一旁，周三也歪著腦袋跟在許暮秋旁邊蹲著看沙發上的葉清瀾。

「說吧錯哪裡了」，醫院帶回來的包裹被他隨意丟在茶幾上，地址是L省的某處監獄所在地。

「我不該一聲不響就消失了，對不起清瀾」，許暮秋聲音粗啞，在葉清瀾的注視下站在一旁低垂著腦袋把當時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

母親能回來許暮秋臉上沒顯露什麼，心底確存了一些希冀，希望她真的改邪歸正，好好跟著許文華生活，往事遭受的磨難許暮秋也沒有太多的埋怨。

她並不是漂泊久了想歸港，她是被人追的沒有辦法了，許暮秋接到電話的時候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以往的目標都是有錢的大小老闆，最後一次她栽在一個老實人身上，編排的可憐身世下立馬獲取了男人的同情心，年老色衰大老闆的手早就不會伸向她，退而求其次朝著普通殷實點的中年男人下手。

同樣的手段她用了很多次，很多都散的幹凈，大家都是成年人各取所需罷了，大多數都有老婆孩子，鬧大了對誰都不好，基本都是錢貨兩清模式。

栽跟頭的原因就在於她哄著男人要結婚，騙了人家小半生積蓄，被纏的沒辦法就跑了，她已經結過婚，雖然常年在外漂泊，再結一次可就犯重婚罪。

什麼情啊愛啊能吃飽嗎，她就是信了狗屁愛情的邪才吃了虧。

楊梅以往的身份證都是用的假信息，也不知道男人上哪裡打聽的住址，她回村幾個月就被找上門。

村子裡又是熱鬧了一番，男人走可以，但是得把他給她的彩禮錢退還給他。

身上的錢早就被自己敗了個精光，楊梅哪裡有錢可以還，她沒有許文華更沒有，許家都是靠許暮秋在工地里的工錢過活，他身上一千塊都摸不出來，許文華每次對楊梅失望的時候就會有更失望的事等著自己。

男人拿不到錢也不走，每天在村子附近晃悠，許文華看不下去，讓他進屋吃飯，三個奇怪的組合湊在一張桌子上。

「我兒子有錢，我打電話讓他給你」，楊梅實在受不了，推了一下許文華，示意他把手機給自己。

「我們離婚吧」，這麼多年許暮秋太累了，大人的事不關小孩，雖然不是自己的崽但許暮秋為這個破碎的家已經做了很多了。

許文華說什麼都不把許暮秋的聯繫方式給楊梅，楊梅心裡還記著跟許暮秋來過家裡的葉清瀾，旁敲側擊的問一些葉清瀾的事，許文華也才見過一次葉清瀾，哪裡知道葉清瀾的事，看到楊梅眼裡的貪婪他知道了也不會多說什麼。

磨不到許文華楊梅又跟找上門的男人掰扯，說著難聽的話，他自己上趕著給自己花錢這怎麼是她的問題，說她拿了他彩禮錢口說無憑，拿出證據，那錢她就立馬還，口說無憑，白紙黑字的證據才行。

男人當時也是被楊梅哄的五迷三道，錢給了就是給了都沒留個心眼留著什麼證據，本來就為人老實，楊梅上下嘴皮子一碰他除了著急都說不出什麼話。

熬了兩個星期家裡老母親生病住院需要錢，男人又摸到許家跟楊梅要錢，楊梅叉著腰陰陽怪氣的損了一遍把人說走了。

「然後呢」，葉清瀾聽的都有些詫異，他以為許暮秋還了那些錢他媽媽能安分的跟著許文華過日子，當時去許暮秋家裡他看兩人的相處狀況還行。

「我回去的那天，那個男人摸進來了」，許暮秋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浮動，好像故事裡的人不是他。

葉清瀾有些不敢聽接下來的話。

許暮秋上完工沒捨得買機票，買了最便宜的火車票，坐了一天一夜才到家，他也累的發慌，到家裡沒說幾句話就回屋裡睡覺，想著第二天再談楊梅的那件事。

葉清瀾那時候回了自己家，忙著和葉亦廉拜訪合個長輩，省政府要拉一波資金，恰好關鍵的幾個部分是外公當年的舊識。

許暮秋睡的很深，要不是許文華喝完酒回來撞見，許暮秋在熟睡中可能留丟了性命。

打鬥聲發出聲響，許文華常年泡在酒罐子里，力氣和男人不成正比，沒幾下就被甩到牆角。

許暮秋因為朱玉潔的威脅內心藏著暴戾，床頭上痕跡斑斑不省人事的楊梅，角落裡滿頭鮮血不知死活的許文華都激出他的暴戾，為什麼所有不好的事都沖著他來，他在這一刻撕開以往的逆來順受。

男人沒想到許家還有人，都失手弄死了兩個不在乎最後一個。

「過度防衛，判了七年」，許暮秋說這句話的時候神色沒什麼改變，葉清瀾的臉從聽到男人潛入家裡就開始發白。

「不聽了好嗎清瀾」，許暮秋蹲下來拿手揉了揉他涼涼的小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