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本就是一場悲劇。

有時我卑劣地想，李又林既然已經選擇愛上我這樣的人，那就不要去抱怨飛蛾撲火的結局。

/

我的人氣一天天上升，資源不斷找上門來。趙柏每天都來醫院見我一面，他有些焦急地問我：「顧墨，還有多少天可以恢復?」

我也給不出他確切的答案，我這副身體，本就是在舞台上待慣了，突然之間這樣百無聊賴地待在小小囚籠般的白色房間里，時間像是被人調了速度，格外漫長又難熬。

趙柏是我的個人經紀，他自然事事都以我的利益為先。他說的對，我倆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要是沒蹦躂起來，他也別想有好日子過。於是他去和團隊經紀人扯皮，要求在我不能活動的時期，減少monsters的團隊行程，並且適當和我的個人資源主辦方溝通來拖延時間，力求資源分配的平均。

團隊經紀人自然不會同意趙柏的建議，他說monsters是一個整體，無論誰出彩，都是在給團隊添光，不能說因為顧墨參加不了，咱們就把來找他的資源拱手讓人了，還不如給成員們，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趙柏聽了這話，礙於面子沒當場鬧起來，轉身出了公司就給我打電話：「他們還在那裡搞什麼集體榮譽那一套，放他娘的屁，只顧團隊不管個人死活是吧？本來就是你的東西，他們有什麼權利直接繞過我讓人把你的資源頂掉?」

趙柏頭髮都愁的直往下掉，我現在剛剛結束solo行程，正是抓緊時間發展的大好機會，可我偏偏弄了個半身不遂，眼見那些個人資源被團隊經紀人拿去給monsters中的其他人瓜分。

「顧墨，你別覺得你隊友頂替你是理所應當的，你從前人氣低的時候，有人在乎過你嗎？有人捨得分點個人資源給你嗎？」

我聽著電話那端趙柏義憤填膺，試圖挪動自己的腿，卻發現只是徒勞，我知道我的身體沒什麼大礙，但是傷筋動骨，修養幾個月是必須的了。

我的心裡沒來由地害怕，我又想起出道預告下那些尖酸刻薄的評論，想起無人問津的見面會，想起那些目不斜視從我面前繞過的粉絲。於是我問趙柏：「我會是曇花一現嗎？」

趙柏的喋喋不休突然停止了，他沉默著，整個世界只剩聽筒中的雜音。

「你不會的，顧墨。」趙柏突然張口，他的聲音比從前更堅定「你是天生屬於舞台的偶像，多的是瞬間照亮夜空的流星，但你一定會是世界上最後一隻不死鳥。」

李又林已經很久不在醫院陪我了，那張小摺疊床空了很久。他畢竟是個藝人，哪裡有整日整夜照顧我的道理，經紀人和我前段時間輪番勸他，他才猶豫著歸了隊。

我的綜合人氣和吸金能力已經是和李又林打平手的程度了，我這一摔，直接把公司的心弄涼一半。正值年末時期，各種獎項都開始統計籌備，monsters今年能不能再創造奇蹟，還是個未知數。

我的視線所及，只有四面純白色的牆壁，和開在南面的窗子。我時常看著窗子發獃，那裡空蕩盪的，只有幾支光禿的像老人手臂般病歪歪垂下的柳樹枝子。

那扇窗子就那樣孤獨而沉默地待在那裡，我想起在某本書中讀到的少年，寫他跑了三十里的馬，讓海風吹硬了臉，只為了來這裡看一眼你空空的窗。

所以我在期待誰呢？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只要打開手機，就能看見李又林的消息，他第一次參演了電視劇，在片場拿掰掰樂逗小演員，他還參加了不少綜藝，跟我想像中的一樣，蠢蠢的，被道具假手嚇得跳起來腦袋嗑到玻璃窗。

整個世界都在向陽奔跑，大家按照自己的軌道駛向遠方，只有我被丟在了原地。

那個曾經想邀請我做導師的選秀節目，已經籌備過半，並且已經談好了其他導師，他們打電話給趙柏，問他顧墨有沒有恢復好，是否可以趕上節目錄製的日程。

趙柏是真的努力，他都沒敢跟人家講我現在還是走路都費勁的狀態，更別說唱跳了。

他沒回覆人家，而是直接殺到了練習生海選現場，人家說你海選的去外面等著編導叫號再進來，趙柏說我不是來參賽的，讓我見見你們導演吧。

他怕我著急，從頭到尾都瞞著我，後來我才知道那幾天他上海北京來回倒騰，想起來了才胡亂塞點東西進肚子，手機24小時待命，終於談妥了才敢跟我聯繫。

即使隔著電話，我也能感受到他的意氣風發，他當時在便利店嚼飯糰，實在太高興了沒等東西吃完就急著給我打電話。

「顧墨，你放心吧，一共十二期錄製，明年一月份六號到七號之間錄製第一期，我跟人家談妥了，前四期你可以採用線上形式，後面再到現場拍攝。」

我都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那時雖說人氣不低，可畢竟出道時間短，又主要跟著團隊活動，圈裡自然沒啥人脈，趙柏也是剛當經紀人，我們兩個人微言輕的螻蟻之輩，還真能讓主辦方同意給我單獨開特權，的確是個奇蹟。

「顧墨，我說到做到，你是我的第一個藝人，我說過不會讓你曇花一現，你就真的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