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照可能滿足了所有的缺陷，唯獨，講義氣這點，他做得很好，面對姜景的威壓，他面容之上愣是沒出現一點動容，不慌不忙，大有種看破紅塵世俗，下一秒就能立即升天的那種。

於是

他被帶回去了

與其說帶，不如說是姜景令人把他抓回了皇宮，奇怪的是江照不鬧騰，任由擺布，倒是讓姜景疑惑。

「你是不是預料到要給抓回去？」

姜景問道，目光深沉地盯著江照，彷彿想從他臉上看出什麼端倪來。

然而，江照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只見他微微抬起頭，用一種近乎蔑視的眼神望向自己，語氣也冷冽如冰：「你覺得呢？」

姜景眉梢一揚，突兀笑了，聲音低沉悅耳，宛若山間泉水，卻透著幾分寒意：「你猜我會怎麼處置你？」

江照垂眸，不答反問：「你覺得你能殺了我嗎？」

姜景挑了挑眉，沒再多言。

江照又說：「我既敢在這裡等著你來抓，自然是有恃無恐。我知道你不敢殺了我——」

姜景嗤笑，目露譏諷：「哦？」

他的語調微揚，像是聽了什麼天方夜譚。

「為什麼不敢？」江照嘴角噙著淺淺的弧度，「你以為我是因為懼怕你才來到這裡嗎？呵……你未免太高估你自己了，還是你真的以為，我會害怕死亡？」

話音剛落，便感覺到空中傳來一陣凌厲的風刃，夾雜著勁氣撲面而來！江照凝眸，轉動輪椅，側身閃躲，手腕翻轉，兩指夾住一枚小小的暗器，那暗器上淬毒，沾之必亡。

「這麼迫不及待？」江照勾唇，將毒針扔至一旁。

扔毒針的人是姜景邊上的人，他冷漠地站在原地，一言不發。

旁邊的黑衣侍衛齊刷刷拔刀相向。

劍拔弩張！

江照忽而嘆了口氣：「唉，何必呢？你明明知道，你不敢殺我。讓我想想，你這般急著抓我回去，可曾是因為皇上？」

否則，無緣無故，怎會帶這麼多人追殺到此？他取完系統要求的一碗心頭血，便栽贓陷害一個不存在的刺客，加上系統幫忙辦了後事。

配合天衣無縫，時鈺遇害一事，不了了之。

時至今日

他仍是陷入高度昏迷

江照又被押回皇宮，就在夏國，還雙手雙腳給捆著，讓姜景推著，進了一所像是剛整理出來的一間屋。

進門後，江照就感受到一股強烈的陰謀氣息，四周牆壁上懸掛著各式各樣的刑具，每一根都浸染鮮血，泛著冷森的光芒，他的腳踝和肩膀也被綁了鐵鏈，鎖住行動。

姜景走過去，坐在書桌前，隨意拿起一本奏摺翻閱。

眸光淡然：「時鈺昏迷到現在，我從秦國快馬加鞭趕到這兒，跑死了幾匹馬，你知道他就連失去意識了，喚的人是誰嗎？」

江照沒有搭腔。

姜景也不介意，接著道：「是你。」

他放下奏摺，直視著江照的眼睛，眼底劃過一絲幽暗。

江照的瞳孔驀地縮緊。

「當年你滅了他的國家，這份恨他銘記於心。」姜景緩緩開口，「但後面我也不知道，他對你生出了情愫，且深情至極，我在警告你，如果時鈺病情惡化或者突然暴斃，你，絕對活不過一個時辰，我可以變著花樣，讓你死得非常難看。」

他相信對方幹的出那種事，001在腦中起到補充作用，莫看姜景外表無害，實則，能把人玩死的心機。

江照靜默片刻，慢悠悠說了句：「我信了。」

聞言，對方竟然笑了。

姜景放下奏摺，走到江照面前，彎腰，居高臨下地打量他，半晌才慢條斯理地吐出三字：「膽子夠大。」

不，僅僅因為我是穿越者還有系統加持撐腰，江照扯了扯嘴角：「彼此彼此。」

受過思想教育，他的四肢綁著的繩在推入養心殿後，解了開來，房門沒好氣地重重觀賞，把江照嚇了一跳，頭上翹著的呆毛晃了一晃。

顯得可憐無辜。

昏黃的餘暉透了進來，快到隆冬之日，他冷得渾身在顫，操控著輪椅去了用珠簾遮擋住的床榻上。

撩起簾子，面前一幕，大為震驚。

那張鋪著龍紋錦緞的大床，已經被鮮血染成赤色，紅白交錯，濃郁嗆鼻，床榻上躺著的男人，面朝里側，身上蓋著厚重的毯子，長長的青絲掩映著蒼白的容顏，似睡非睡。

門外有些腳步聲靠近。

是丫鬟太監們，杵在不遠處對其議論紛紛，說他還回來幹什麼，皇宮連皇上都遇刺了，他這個亡了國的人，不怕下一秒慘遭毒害麼？

江照皺了皺眉，伸手探了探對方的呼吸，確認他尚還活著後，才鬆了口氣，繼而才剛到桌案前，拿了筆墨紙硯，寫了封信。

門被叩響。

「是我，凱德力。」最後停在門外的一個腳步沒走遠。

「進來吧。」

揉了揉眉心，江照見著人進來後，把還沒來得及晾幹的紙裝進信封，遞給他：「你別撕開偷看，這信，是我死後，你給時鈺。勞煩了。」

「抱歉……我沒想到姜景回來派人找你。」

遠在他國的秦國，想破了頭，也不會在一日內給趕到，瘋了！

又坐在桌前尚久，他仍遲遲沒有離開，江照抬頭瞥了他一眼，見他杵在原地沒動彈，眉宇頓時蹙起。

「行了，這事由我而起也該由我結束，差不多三四天吧，我想死得安靜點，別太多人圍觀。」

說完，人近乎脫力般急忙坐起，凱德力見狀正要扶他，遭到拒絕。

眸若琉璃，深邃明亮，還記得當年時鈺扮女人，行刺他，匕首刺入他胸膛的那一刻，他眼睛裡那一滴將落未落的眼淚，這種痛苦太讓人感同身受。以及先前他在位之時，每一個動作，每一個回眸，每一個眼神，都是當時情形之下不同的反應。

凱德力也是近段時間，了解時鈺喜歡江照，可能跟看到他的眸子，會給出一種柔軟濕潤的美好。時鈺本是深淵之中的人，清澈的眼神可以洗滌自己的心靈，或許正是因為這樣陰鬱又治癒，多情又薄情的一雙眼。

一點一點溫暖時鈺，從而墜入一個更深的深淵。

因為江照不可能永遠留在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