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雲落衡回去，又開始發燒，他本就沒好，加上再次受寒，又鬱結於心，生生在床上躺了三天才能爬起來。

而這三天，都是賀寒舟在照顧他。

「咳咳咳…」雲落衡被賀寒舟扶起來到窗邊透氣，他輕輕咳了幾聲，「你這樣我還真有些不好意思。」

雲落衡知道賀寒舟家裡還有需要人照顧的祖母，這些天他卻一直陪著自己，晚上也住在屏風後的軟榻上，自己有一點動靜他都會立刻出現。

過去的十幾年裡，做到如此的也只有他的祖母，在他小時候生病時曾經如此衣不解帶的照顧自己。

這份恩情雲落衡說不感動是假，說想要回報又顯的矯情。

「那你就快點好起來。」賀寒舟卻道，「別叫那群人看了笑話，也別浪費我這些天的精神。」

雲落衡的目光沉了沉，看著外面落在枯枝上的積雪，良久，才道一聲「好」。

雲落衡最終沒有修改他的結案報告，因為他明白，這對於目前情勢而言是最好的選擇。

他退一步，張強才會退一步。

雲落衡很清楚，他們不會對自己動手，無論如何他都是將軍之子，他若在鹽水縣不明不白的死了，朝廷那邊自然會有所關注。

按照賀寒舟所說，他們若是在密謀更大的事情，那麼低調為之便是最好的選擇。

但同時也就說明，如果雲落衡這個結案報告沒有叫張強等人滿意，那麼這份報告一定到不了刑部的手裡，或者說，刑部本身就是他們的人。

既然無論如何，鹽水縣的真相都傳達不出去，那麼不如各退一步，給彼此一分「體面」。

另一方面，雲落衡也的確擔心張強遷怒賀寒舟他們，在這個縣裡，要想無緣無故弄死一個人可太容易了。

更何況，現在賀寒舟已經被書院踢出來了，算是一個小小的警告。

雲落衡自然不敢再一意孤行。

外面雪花蕭瑟，冰天雪地，有些真相被徹底掩埋，新墳已經被雪掩埋，冰封的長河下沉默的魚群游過那艘冰封的船。

與縣令府的寂靜不同，鹽水縣最大的春樓里，張強等人正看著歌舞，喝著酒，熱鬧無比。

張強坐在主位，斜靠著扶手，有衣著暴露的女子為他添酒。

李員外坐在右下方，摸著圓滾滾的肚子，拉過身邊的舞wu女親了一口，面上絲毫沒有喪子的憂傷。

而他對面的楊典史就要不開心的多，連推了幾個青樓女子的服侍。

主簿羅鑫坐在楊典史下方，抱著一個男倌，手有些不安分的在男倌後面摸著，男倌看上去十幾歲，面色桃花。

「岳訓導怎麼沒來？」張強搖著酒杯，問道。

「他說他老了，身體不好，這天氣出門就是要了他的老命，告假了。」羅鑫一把把男倌按在自己身下，讓他給自己服侍，有些舒服的嘆了口氣。

張強斜眼看了他一下，沒理會，「楊典史也莫要難過了。」他又看向楊典史，「左右你也報復了回去，學學我們李員外，心放寬些。」

「就是就是。」李員外一把撈過一個舞wu女放在腿上，揉著她的胸，笑道，「楊小弟還年輕，想要兒子多的是，做哥哥的給你講，只有跟著張大人走，吃香的喝辣的，願意給你生兒子的女人多了去了，哪個兒子成器就養哪個，不成器的丟出去自己過也沒關係。

李霸那小子成天惹事，老子早就不想管他了，你也莫傷心，又不是只有一個兒子，出口氣就行了，該快活還是快活。」

楊典史看著李員外，雖然不認可他說的話，卻也不敢明著反駁，只道，「李大哥說的對。」卻還是拒絕了女子的服侍。

「你呀…嘿嘿。」李員外也看了出來，沒再勸。

「不過大人要如何處置那位？」楊典史沉默了一會兒問道。

「好歹是個將軍之子，不能隨便死了。」張強有些不耐煩的揉了揉眉頭，「那邊說不用管他，到時候自然會送上刀來讓我們處理，暫且先這樣吧。」

「屬下看這次那位也嚇的不輕。」羅鑫釋放在男倌的口中，接過話去，「結案報告也按照大人的意思在寫，估計以後也翻不出什麼風浪來。」

「羅老哥說的對。」李員外舉著酒杯，「還是老哥哥看的透徹。」

「那裡那裡。」羅鑫一邊逼男倌咽下污穢物，一邊謙虛的擺手。

張強卻沒有那麼好的心態，不過總歸鹽水縣是他的天下，一個小小的縣令還翻不出什麼風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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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回去啦？」雲落衡總是好了個七七八八，午飯過後就看見賀寒舟在收拾東西。

「嗯。」賀寒舟點頭，「你也好了，祖母還在家，這幾日都是托鄰居照顧，我該回去了。」

「你不是說你會幫我的嗎？」雲落衡不由的問。

「這和我回家有什麼直接關係嗎？」賀寒舟反問。

雲落衡瞬間頓住，不知道為什麼，經過這幾日的相處，他對於賀寒舟產生了一種莫名其妙的依賴，一聽他要走，就覺得空空的。

「要不你把你祖母接過來？」

「嗯？」賀寒舟放下手裡的東西，疑惑的看著雲落衡。

「你看啊，」雲落衡走到賀寒舟身邊，拿走他手裡的被套，「我這裡就我一個人，屋子多也暖和，要不把你祖母接過來，老人家住著也舒服。」

賀寒舟卻只是看著他，沒接話。

「就是，」雲落衡繼續勸道，「反正書院也不要你了，你不如給我做師爺好了？你做了師爺，自然得經常和我一起，那你搬過來豈不是剛剛好？」

「剛剛好？」賀寒舟輕笑。

「嗯，剛剛好。」雲落衡重重的點頭，「你不是說過我們有緣嗎，你看京城我們遇見了，這裡也遇見了，我救過你，你救過我，現在請你來作為的師爺，我們一起對付那些惡霸，是不是剛剛好？」

賀寒舟笑了笑，他說的有緣可不是這個意思，不過他也沒說明，只是在雲落衡期望的目光的，點了頭，「好，是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