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殊的房間里果真收拾得幹凈整齊，他的電腦邊上還放著沒帶走的耳機，書架上擺了從小到大買的模型、獲得的獎章、雜七雜八的書籍，就好像他從來沒有離開過一樣。

他把房間門鎖上，環視了四周，才感覺如同艱難跋涉過了千萬里遠，兩腿灌了鉛一樣的沉重，往舒適柔軟的床上一撲，找回了那暌違的歸屬感。

他躺在床上好一陣子，才爬起來翻自己的東西。

所有該在的東西都還放著，衣櫃里的衣服被家裡的女傭整理得整齊，他翻了一陣，找到一套睡衣，抱著往浴室走去。

段非過了有半個多小時才到時家，時含章在客廳里處理著手頭上不要緊的工作，看了一眼給段非端上咖啡的傭人，吩咐了一句：「叫小少爺去書房。」

傭人立刻應聲。

時含章把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合上，才發現一向衣冠整齊穿好白大褂才出現在時家的段非，此時看起來……有一絲古怪。

時含章不動聲色地掃視了一下，年輕的醫生將衣服禁慾地扣到了最上面的扣子去，臉上也帶著得體的微笑，放到茶幾上的一疊資料看起來準備充分齊全——他最後目光移到段非的頭髮上，才意識到他沒打髮蠟。

難怪看起來有些不妥。

時含章心裡想著約摸是出來得匆忙了的緣故，也沒有多想，收好手頭的東西就開口：「我們先去書房吧。」

段非沒意見，點頭應聲。

段非知道被叫過來自然是因為時殊和時含章兩個人的事情。且不說男姓懷孕這事多鮮見，單說時殊和時含章怎麼說都是名義上的兄弟，他們的事情就不能讓太多人知道。

果然書房門一關上，時含章率先問的就是：「你那個師弟可靠嗎？」

段非點了點頭，肯定地回答：「他是我研究所師弟，基本上算是我帶出來的，嘴巴很牢靠，我已經叮囑過他，他不會隨便亂說的。」

時含章不提紀城今日時殊體檢完私下通知段非的事情，畢竟要是沒有對方通知，他可能也都不知道。於是他只是又說了句：「那就好，你看著點。」他想了下又繼續說，「這幾個月，你需要費多點精力，如果你確定你那個師弟可靠的話，告訴我一聲，可以讓他來給你搭把手。「

段非自然清楚，不管時含章考慮什麼，都會選擇讓時殊呆在家裡待產，能透過他這個家庭醫生解決的事情就不跑醫院，他點頭應允，算是這事暫定了下來。

段非下午急著帶給時含章的資料只有一小份論文，現在他幾乎把自己手頭臨時能找到的有關男性孕育的資料都找了過來，放了一疊交給時含章。只是他腦里實在想不到時含章會看這些東西的畫面，又想到這對兄弟平日里相處是多麼水火不容，想了想還是開口：「這些資料大部分是安胎時的各種忌諱和注意事項，可以吩咐家裡可靠的傭人平日里多關心小少爺，他身子骨本來就不好，懷孕期間沒有養好容易落下病根。」

時含章點頭，拿起最上面一份資料，應了一聲就開始看了起來。

段非：「……」

算了，時總正襟危坐的表情實在無法讓人想像出來他手裡拿著的是一份《懷孕早期安全注意事項》。

時含章的樣子顯然是在等時殊過來，段非也沒有開口說話去打斷他。不過好在沒一會兒，書房的門就被敲響了。

「進來。」

時含章把手頭那份資料合上，沉聲開口。

書房門被擰開，從門外走進了一個……穿著毛絨睡衣的少年。

時殊也沒想到，他離開的時候一股腦把自己常穿的睡衣帶走後，鑒於他自己對自己房間里巨大衣櫃里的衣服都沒認全，最後在衣櫃里能翻出來一套新睡衣居然是絨毛卡通樣式的，暖和是暖和，看起來樣式也實在……太違和了。

當然，是時殊自認為的違和。

家裡暖氣沒有開太大，少年骨子裡還是怕冷的，穿了一套毛茸茸的白色睡衣，後頸不僅連著一頂帽子，還耷拉下來兩條兔耳朵。那絨毛把他包裹得矜貴，又襯得他膚色雪白，剛從浴室里出來，臉頰還有幾分熱氣蒸出來的緋紅，看起來有幾分生動的稚氣。

時殊一走進來，明顯看到書房裡兩人看到他的衣服愣了下，結巴地解釋：「我、我找不到別的衣服……」

段非笑了笑：「二少爺這樣很可愛。」

時殊把書房門關上，走了過來，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假裝不在意地開口說道：「不要說我可愛……」

時含章冷哼了一聲，「衣冠不整，成何體統。」

「你！」

「好了，」段非及時制止了戰爭爆發，「二少爺，過來坐下。聽廚娘說，你今天胃口很好嘛。」

時含章沒有開口，晚上的餐多少被段非吩咐過要廚娘避開不能用的食材，他是家庭醫生，和廚娘的交流並不少。

時殊坐到了他旁邊的椅子，忍不住開口：「段醫生，你為什麼今晚不過來一起吃，阿姨做了好多好吃的，還給我熬了雞湯，是你告訴阿姨我過來，阿姨給我做的嗎？」

段非笑了一下，摸了摸他的頭髮，「是大少吩咐廚娘準備的，我只和她說了一些你現在不能吃的東西。」

時殊表情一僵。

不等他倆再含情脈脈地說什麼，時含章表情不耐地打斷了兩個人的對話：「行了，說正事吧。」

為什麼那小子身上那件衣服越看越礙眼，為什麼段非摸他頭的手越看越礙眼？

時含章感覺他在旁邊像個更加礙眼的東西，彷彿他才是多餘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