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代的小孩似乎都對寫歌本這件事帶著偏執性，鎮子書攤和精品店的精美本子深受廣大學生喜愛。

貼著明星貼紙的筆記本從後排傳到前排，一個班輪著寫，季鈺向來對這些事嗤之以鼻，簡直在浪費生命，每天的作業那麼多，他實在分不了心去做多餘的無意義活動。

「秋刀魚的滋味，貓跟你都想了解，初戀的滋味就這樣被我們尋回…」。

季鈺板正著身子，微低垂著腦袋，身後傳來少年有些咬字不清的哼唱聲。

他知道這首歌，周傑倫的《七里香》，家裡廣告時間他總是把電視機調到三台的音悅台，每天無休眠的播放國內知名流行歌曲。

男生支著的腿杵在季鈺的凳子腿上，一條腿從後桌勾到前桌，不用看都知道坐姿有多差，長腿隨著哼唱聲一抖一抖，連帶著季鈺發生了的學習環境連鎖反應。

他討厭這樣打擾他學習的一切因素。

「段曦和你在抄七里香嗎」，坐在一旁的女生轉過身問身後的人。

守自習的老師不在，班裡鬧哄哄，女生的聲音猶如一汪清泉沁人心渒，季鈺剛要開口提醒後桌的話哽在喉嚨里。

「嗯，莉莉安的」，段曦和抬起手揚了揚手裡印著粉色小熊外殼的歌本。

「你喜歡周傑倫？」，寫完作業女生也放鬆下

說到喜歡的歌手，前後兩桌都加入討論，除了季鈺還在奮筆疾書，這節課預習完，下節課他就可以偷偷看一會兒課外讀物了，他從家裡拿了一本季朗在縣城裡買的《鬼吹燈》，正是如痴如醉的時候。

季鈺自動屏蔽同桌和兩個後桌的熱烈討論，自顧自的埋頭勾線，一門心思全在課本里，想著早點預習完就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閑。

「英語課代表」，段曦和把吹了一下歌本上的墨跡，合起來拿本子拍了一下前邊書獃子的肩膀。

「有事嗎」，季鈺有些迷茫的側過身往回看。

段曦和:「莉莉安說的，下一首你寫」。

莉莉安？季鈺接過粉色的歌本，他們班有叫莉莉安這號人嗎。

「何莉莉」，段曦和看他那迷途小羊羔的狀態好心提醒。

……

班裡女生看言情劇偶像劇，總要給自己取一個符合女主角的洋氣名字，季鈺略有耳聞。

「哦，好」，季鈺有些受寵若驚，畢竟在正妹歌本上留下筆墨的這種殊榮很難輪到他。

歌本的摘抄者越多證明受歡迎的程度越高，季鈺拿到手的時候一個本子快寫完了，後桌果然摘抄的《七里香》，比起前邊花里胡哨設計的歌名，這人倒是寫的還算中規中矩。

各種自創的字體花里胡哨的印在粉色的紙張上，看的季鈺有些咋舌。

「你喜歡王菲？」，姚瑜雯腦袋側過來看到他寫在紙上的歌詞。

害怕悲劇重演我的命中命中。

越美麗的東西我越不可碰。

隨著貼近，少女身上的體香躥入鼻腔，季鈺臉色有些發燙，點了點頭。

「也不算」，季鈺歪著腦袋想了一下，在這個網路歌曲大勢的年輕群體中能看出是王菲歌的確比較稀少，季鈺難得開口回應除了學習外的話題。

姚瑜雯:「嗯？這是王菲的《暗涌》吧，我以為你喜歡她」。

「我喜歡林夕」，他聽歌基本都是看寫詞的人，好在唱他詞的每位歌手都很優秀，沒有一個讓季鈺失望。

「林夕？」，女生顯然有些懵，有這個歌手嗎。

後桌的男生見他們聊起來立馬湊著腦袋從季鈺後方勾過來。

「林夕，我知道，夢字拆開，他還幫陳奕迅，楊千嬅寫詞，就是…」，段曦和說完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講的皺起眉。

季鈺正支起耳朵聽的認真，段曦和突然不講了有些難耐。

「就是什麼」，姚瑜雯也在聽，他不講了就溫柔的詢問。

「沒什麼，他挺厲害的」，段曦和笑眯眯的看著姚瑜雯，挑了女孩子喜歡的話題揭了過去。

季鈺轉回注意力繼續寫剩下的歌詞。

夢字拆開嗎，真是一個有意思的名字。

季鈺家裡沒電腦，外界的知識他相對匱乏，他聽歌的渠道都是家裡的電視里和季朗上了高中後拋棄的mp3，他哥喜歡周董，一半以上全是周董。

等季鈺醒來已經是晚上十一點，摸了摸床邊的煙，已經空盒了，暗紅色的紙盒被他捏扁在手裡，發硬的煙盒邊角遲鈍的刺在他細嫩的掌心裡。

他已經很久沒有夢到過中學的事情了，目光燙過枕頭邊的特典書本，無聲的嘆了口氣，穿上拖鞋下樓覓食。

他怕冷，棉拖鞋裡還搭著蠟筆小新的床襪。

深夜出門都沒什麼講究，電梯光潔的鏡子上映著他有些蒼白的臉，高中因為太宅，學習壓力又大，季鈺在學校，家裡暈倒了好幾次，季朗知道後每到假期就拉著他繞著青山公園跑，從山腳跑到上頂，然後再上頂的籃球場打1v1，被折磨的不成樣子。

季朗說的沒錯，他的確有些戀兄情節，小一點的時候恨不得季朗把他揣在兜里，去哪裡都帶上他，現在想想是挺煩人的，好在上了中學後兩人分開久了他也慢慢長大，不再是那個跟在哥哥後頭轉悠的跟屁蟲。

大晚上樓下能開著做生意的要麼24小時便利店要麼就是燒烤攤，季鈺猶豫了一下走了七八分鐘出小區，他們小區不算什麼高檔區，但是也沒燒烤店，買燒烤得出小區，大晚上打牙祭的基本都是一身居家派頭，季鈺的拖鞋也沒多突兀。

裝了一些肉串和脆骨蔬菜，季鈺找了個空閑的位置坐著等待，燒烤店是夫妻店，除了燒烤還有炒粉炒飯，季鈺對深夜炒類敬謝不敏。

季鈺無事的時候就喜歡發獃，放空一切，他自己稱為放鬆腦袋，讓大腦休息一下。

思維停滯時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眼前突然出現一隻手，打了個響指。

季鈺傻乎乎的盯著那隻手沒動。

「傻了？」，段曦和帶著笑意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你在修仙嗎」，聽不到他回答段曦和又加了一句，「回神了季大仙」。

段曦和晃了晃手指，季鈺有些不悅的把擾他放空狀態的手指拽住。

人體的溫度接觸令他回過神。

「段…段曦和？」，季鈺難得磕巴，不知道下午才在他夢裡的人怎麼突然活生生出現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