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昨晚上就猜到是他了？」雲落衡問。

賀寒舟卻搖頭，「更早一點，仵作說藥物過量的時候就隱隱有猜測。

畢竟這種事情作為身邊人是最好下手的，而且，李群的表現也很奇怪。作為貼身小廝，主人死了，他應該是最擔心的那一個，畢竟趙德全他們可能會把全部的怒氣撒到他身上，可是昨日看上去，他的狀態更多的是無所謂。

所以我開始懷疑他。」

「唔…」雲落衡聽完卻有些失落，他托著下巴看著賀寒舟，「你看人好准，角度也很細膩，你好厲害啊，我就完全沒想到。」

賀寒舟卻只是輕輕搖頭，沒有接話。

雲落衡又喝了杯水，看著賀寒舟，他今日沒有笑，只顧著看手裡的書，但是書也沒有翻一頁。

平時自己誇他他還是會笑一笑的。

很奇怪。

「你是不是有心事？」雲落衡忍不住問。

「沒有。」賀寒舟頭也不抬的說。

「可是你不開心。」

賀寒舟微愣。

他是不開心，因為昨晚上的青樓之行讓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其實當他還是方明塵的時候沒少去青樓，一開始是為了奉承那些人，後來皇帝勢力上漲，他也水漲船高，身份轉變，變成了那些人奉承他。

他對女人沒興趣，對那些送來的小童也沒有，他習慣了一個人，不想和別人有任何牽扯。

青樓於他，不是個什麼記憶愉快的地方，他在那裡與人虛以逶迤過，被人踩過也踩過別人。

他不喜歡那個地方，他的二姐和五妹在那裡被折磨了許多年，直到他十七歲為父親翻案才救出她們。

即使如此，他二姐也在被救出後一個月去世，年弱的五妹養了好久的身體才恢復過來，後來隱姓埋名，去了江南，不願意再和男人有牽扯。

昨晚上回去以後，做了一晚上的夢，夢裡都是他姐妹們遭受那些男人凌l辱的模樣，他不可遏制的想，她們是不是也遇見過趙文博這樣的變態。

可如果不是他，她們就不會遭受這一切，方家覆滅的源頭，本就是他方明塵。

愧疚跨越前世，折磨了他一夜，他永遠也無法原諒自己，即使那個時候的自己是那樣年幼，可終究是從他的口中說出的對他父親不利之言。

也是這些言論，讓他們方家遭遇那般磨難。

「祖母這些日子精神不太好，我有些擔心罷了。」賀寒舟嘆了口氣，找了個還算合適的理由，「這個案子不複雜，現在也沒有張強等人的阻撓，你可以放心大膽的解決。

我可能這幾日要多陪陪祖母。」

「要不請個大夫吧？你不用擔心錢的問題。」雲落衡不疑有他，雖建議道。

「沒必要了。」賀寒舟搖頭，雲落衡卻聽出了言外之意。

老人家老了，有些事情不是人力可以勉強的，與其喝藥受折磨，不如……

「好，那接下來的事情我自己可以，你好好陪陪奶奶。」雲落衡走到賀寒舟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賀寒舟點頭，沒再說什麼。

可能是因為這件事情不牽扯張強及其爪牙的醜聞，而八王爺本身就是個閑散王爺，沒兵沒權，沒有拉攏的必要，這件事情張強等人全程沒有露面。

雲落衡找到了除夕當天晚上趙文博喝的藥的藥渣，大夫查驗過後表示的確藥物過量，且有致幻藥。

趙府的下人表示，藥一直都是李群在準備。

人證物證俱在，雲落衡便下令抓了人，而李群出乎意料的冷靜，彷彿早就料到了一般，雲落衡還沒問，他就自己交代了。

他說就是他殺的。

他說趙文博該死。

他說趙文博就是個變態，是個殺人狂，前前後後弄死了十幾個姑娘，每一個都死的凄慘。

他說他不過是解決了一個人渣，他沒錯。

可是雲落衡說，「你在他身邊十幾年，看著他禍害了一個又一個姑娘，如果不是傷及到牡丹，你又如何會站出來，宣告你所謂的『正義』？

和趙文博一起的你，作為他貼身小廝幫他處理後續的你，不也是兇手之一？你的『正義』也僅僅對於牡丹一人而已。」

李群笑了，笑著笑著又哭了。

「對，你說的沒錯，我是為了牡丹，她才不叫什麼牡丹，她叫林語，林語!」

「她淪落青樓十年，我做下人十年!我們從來就沒有分開，我們終於等到老鴇嫌棄她上了年紀，給她降了身價，只差十兩，十兩銀子!我就可以贖了她!」

「我想著，我幫趙文博做了那麼多事情，我找他借十兩銀子，就可以早點救林語出來。

他答應了，不過他問我為什麼，我得說，他才給。

我就說，我看上一個青樓女子，想贖回家做媳婦，他就笑，說他買來送給我。

我信了!我都準備這輩子給他當牛做馬報答他，可是!」

「對，沒錯，他是贖了林語，可是他贖回來給自己的!他日日欺負她，還要我在門口看著，聽著!

他每次玩完，還讓我去，說，看在我跟了他這麼多年的份上，賞我幾次，反正林語都是萬人騎，不缺我一個，他不在意!

我在意!」

「你叫我怎麼忍!我怎麼可能忍!」

李群的歇斯底里在雲落衡看來更像是無能者的怒吼罷了。

林語被贖回林府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他明明可以早一點救林語，卻偏偏在人死後去殺人來複仇，標榜自己的正義與重情重義。

雲落衡敢說，林語在趙府的時間裡，李群甚至會聽從趙文博的安排，在眾目睽睽之下睡自己心愛的女人。

不過雲落衡沒有拆穿，他冷眼看著李群發泄完，在記錄上籤字畫押後，就叫人把他帶了下去。

寫好公文，遞交刑部。

李群應該得什麼處罰，不由雲落衡說了算，無論他殺人動機是什麼，恐怕等待他的都只是絕路。

死的，畢竟是八王爺的親戚。

可是叫雲落衡沒有想到的時候，初七的時候刑部就把審判書送過來了，上面寫著，「血債血償，將李群還於趙府，由趙家人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