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未親眼見過那人皇，但祈雨那日聽他在簾後說話，左不過始室之年。」

桑竹心邊說，邊把言夢面前那盤茶點裡的栗子蓉吃掉，他知道言夢不喜歡栗子粗糙的口感，倒是讓對面的時百川心火燒了起來。

「天子也自有命數，不是我等可妄議，不過孝牌的事若言夢想調查，我也可以幫忙。」

「多虧有你，希望能夠阻止這場爭鬥，仙族庇佑人族，若人鬼大戰爆發，恐是民不聊生，死傷者又化厲鬼，鬼族生生不息平衡必會破碎。」

「無妨，被孝牌打死的鬼是無法往生的。」時百川的注意力全在桑竹心身上，不小心跳出這一句，他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可如今的時百川在官場廝混，早已游刃有餘。「我在朝中聽三位長老的親信所說，不知真假。」

「那若有消息你便聯絡我，我們就住在西城門外的客棧。」

「時家庭院我已讓人收拾好，何不到那兒去？」時百川一聽是自己視線之外的地方，有點兒著急。

「時家庭院在鬧市中，桑竹心不喜繁擾，我們就不去了。」

「啊，那好吧，我著人送你們。」

「那就不客氣啦，時百川。」

言夢像往常那樣戳了戳時百川的手臂，只是這個簡單的動作，就讓時百川原本燃燒的嫉妒心緩和下來。

送走言夢和桑竹心，有傘已經從暗格里出來，在客室等候，時百川回到客室。

「有傘，能幫我殺個人嗎？」

「公子吩咐，不敢不從。」

「那個叫桑竹心的，我會把言夢支開，剩下的交給你了。」

「是，公子放心。」

時百川喝了一口已經涼透的茶，陽光傾斜得厲害，他拿著桑竹心用過的坐墊和茶具，丟到院里那口枯井裡，再倒下一壺熟桐油，點燃。

黑煙從井裡飄出，是腐朽和燒焦的味道。

他撫摸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心滿滿足地回去了。

言夢和桑竹心坐著時百川的馬車回到西城門外的客棧，太陽已經落下，只剩霞光殘留。

「言夢，你不開心。」

「嗯。」

「您的朋友只是變得更像大人了。」

「大人？大人是什麼樣的？」

「以前有許多大人來許願，他們的願望無非是金錢、權利，而跟著他們一起來的小孩總是許願要一顆糖或者一個玩具。」

「那你替他們實現了嗎？」

「實現願望是我的職責。」

「就算是錯誤的願望，你也會實現嗎？」

「對峙命運，即便實現了也是需要代價的。如果言夢許願，想許什麼樣的願望呢？」

「我？」言夢思索了一下，然後搖搖頭。「我不知道。」

「那你為什麼想要停止這場爭鬥呢？這不就是你的願望嗎？」

「我不喜歡藍色燈籠。」

「你怕有一日，那藍色燈籠是那位鬼王大人的嗎？」

桑竹心的話戳中言夢的心窩子，比起殺人的人，他確實更喜歡救命的鬼。

「如果我的願望是沒有紛爭，你會替我實現嗎？」

「如今我已經不是許願樹，但言夢的願望，無論是什麼我都會努力實現。」

言夢捋了捋桑竹心垂順的頭髮，聽到他這麼說，他是開心的。

「你呀，給我好好活著才是，我可是救了你兩回，要是再有第三回，我可要生氣的。」

「言夢大人說的是，這也是你的願望嗎？」

「當然！」

「那桑竹心消得用一輩子來實現。」

「嬉皮笑臉的！我可沒跟你開玩笑！」

「好好，進去吧，風涼了。」

三日後，時百川遣人來，說是有雀鳥寺的消息。

「你不和我一起去嗎？桑竹心。」

「昨日路過時家庭院，裡面哭聲不止，我想去調查一下。」

「你是懷疑時百川。」

「我只是覺著那哭聲蹊蹺，星儀宮也布滿了暗衛，至於他是否值得懷疑，我調查完便知曉。」

言夢輕點桑竹心的額頭，一縷編織的神力將兩人鏈接。

「這是？」

「總有些不好的預感，只要你無事，這相思繩就不會斷開，我只是圖個安心。」

「相思繩，好名字，我知道了。」

送走言夢，桑竹心涼好言夢喜歡的茶，便去時家庭院了。

院內還是斷斷續續的哭聲，桑竹心淺進庭院，那哭聲即刻消失。

一張孝牌打來，桑竹心側身躲閃，那孝牌打在院牆上，生生嵌入磚里。

「孝牌？是雀鳥寺。」

但院內並沒有人，更像是由機關發射出來的。

那哭聲又傳來，桑竹心登上閣樓，是質子齊良的侍女。

「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窗外黑影閃過，匕首瞬間劃過桑竹心的脖頸，傷口很深，但沒有流血，桑竹心輕撫傷口，便恢復如初。

是時百川的心腹，有傘。他愣了一下，「你是鬼族？！」

「是那時百川叫你來殺我的嗎？雀鳥寺。」

那刺客擲出煙霧逃跑，桑竹心護下齊良的侍女，追出去時已沒了身影。

回來再看那侍女，也已經被她背後設好的弩箭殺死。

線索鏈斷裂，桑竹心只好先回客棧，兩個時辰後，那刺客竟又出現在客棧窗外挑釁，一枚短劍射穿了客棧的方桌。

「陷阱終於做好了，才敢再來見我？」

獠牙鬼角撕裂了桑竹心絕美的臉龐，強盛的鬼域展開，他對於言夢之外的人，他是沒有一絲絲耐心的。

桑竹心泛著紅光的眼睛讓有傘恐懼到渾身顫抖，但公子的命令絕不可違。

有傘一路逃竄，他要帶桑竹心去一個地方，一個他覺得能殺死桑竹心的地方。

「看來你為了我真是大費周章，選了這麼個遠離皇城的地方，讓我看看，你的陷阱是什麼？」

桑竹心想來不過是人族的機關偃術，頂多就是加上那孝牌。

「鬼族果然是卑賤不堪，目中無人。公子讓我殺了你，果然是對的。」

「公子？你說是那個時百川？他又是做了什麼勾當，拿到了仙族骨骼呢？是殺了仙族？還是替哪個仙族處理內鬥產生的同族屍體？」

桑竹心的話刺痛了有傘，他深知自己的公子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