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私？」自以為已經解決掉所有麻煩的莫還十分放鬆，毫不在意地聳聳肩，「我哪裡自私，隨你說。」

「我以為之前和你聊了那麼多，你會相同，但沒想到居然還是執迷不悟，你這麼做，我、我沒法交代。」

莫還笑的溫柔：「不用你交代，我們的事情，我可以解決。」

汪祁見他笑得虛偽，更加篤定他就是在玩弄修柳感情。可該說的話都已經在花園裡說過了，這會兒再憋一些譴責的話，向來與伶牙俐齒無緣的他根本憋不出來。

正當他難受得抓心撓肝，房間的門被敲響了。

莫還和汪祁齊齊看過去，就見金戈被手下推了進來。

即便坐在輪椅上也難掩高大體型的男人視線鋒利地掃視過整個房間，在落到汪祁時如上等的綢緞般柔和下來：「飯沒吃完就跑出來了，多傷胃。」他說著望向莫還，像看個剛刷出來的NPC一樣禮貌問道：「沒有打擾到你們吧。」

金戈雖然是一家之主，但因為有傷在身，也不太願意參與到漪瀾閣殘餘的這些爛事當中，所以在莫還住進來之後一直低調得很，甚至到了幾乎沒有存在感的地步，由著汪祁和他們周旋。

只是今天，汪祁匆匆丟下只吃了半塊麵包就氣洶洶殺出來，多少還是有些觸碰到了他的底線。

這會兒看到自己平時重話都不捨得說一句的寶貝被人氣得紅了眼眶，金老大更是上頭，原本打算給對面男人留的最後一絲餘地也收回了。

於是他不等莫還回答，就自顧自地說：「看來是沒有打擾。」

「你們在聊的事我剛剛在門外也聽到了一些，正好這事兒的來龍去脈我都清楚，而且我和三兒也都是過來人，不如就一起聊聊吧。」

汪祁站起來，有些猶豫：「傻大個……」

金戈朝他彎起眼睛，額角的紋身都篆刻著幾分溫柔：「給你帶了小餛飩，剛出鍋的，撒了紅蝦碎，先嘗幾個？」

「小餛飩！」汪祁眼睛亮了亮，立刻被吸引走注意，「行啊，你們先聊著，我再吃口。」

汪祁抱著手下遞過來的精緻小碗，擺到不遠處的小桌上吹著氣吃，一口一顆滿足萬分。

金戈寵溺地看了他一會兒，轉回身對莫還正了神色：「就不拐彎抹角了，我和三兒都覺得你不適合這裡，如果你想讓腿快點好起來，ok沒問題，我們都可以幫你，但是等你好了，我希望你可以立刻離開璀華市，永遠不要再回來了。」

莫還挑眉，像是在聽天方夜譚：「為什麼？」

「因為這裡沒有人歡迎你。」金戈開口毫不留情，噎得正吃餛飩的汪祁都忍不住嗆咳起來。

「咳咳咳傻大個你——」

金戈安撫地朝他點點頭，重新面向莫還。

莫還下意識看了一眼修柳，無聲地反駁金戈。

金戈自然看出他的不服，順手又丟出一刀：「當然，也包括離開小六。」

「憑什麼？」莫還視線倏地掃回來，臉上笑容也淡了幾分，「金老大，你不能仗著金家的權勢為所欲為。」

他的語氣中裹挾著薄怒與淡淡的威脅：「雖然我現在做不到，但是你知道的……」

「除非殺了你，否則就算把你凍進北極的冰層，你也會鑿出一條裂縫游過大洋回到這裡，是吧？」金戈在莫還略顯震驚的眼神中攤攤手，彷彿在說什麼眾人皆知的事，「不必震驚，我知道你在死唐甚至牧羊的眼中都是溫柔到能隨時犧牲自己的人，只有了解你們每一個人的三兒看穿了你的本性。嗯——或許這本性連你自己都不清楚，所以就算為了修柳，不如先聽聽我想法？」

莫遠不想聽，他預感到金戈說出的話很有可能會摧毀他剛剛建立的心裡防線，但是事關小六爺，他又不得不聽。擁有籌碼的人總是能先叫價，也能隨意牽扯其他人的意願。

擁有籌碼的人總是能先叫價，也能隨意牽扯其他人的意願。

勝利的轉盤向金戈偏了偏：「你暈了五年，醒過來世界大變樣，漪瀾閣沒了，你的恐懼和方向一下全沒了，需要迫切地想找隔精神寄託，所以才盯上了睜開眼第一個看到的修柳，相較於愛情，倒不如說是重創下的雛鳥情節罷了。」

有一點金戈沒有說，在幾天的相處之中，他發現修柳對莫還也有著幾乎同樣的依戀，畢竟和一個人朝夕相處五年，想要不動心，實在太難。

其實他倆……還挺合適的。

只是想到莫還的人品和為此愁眉苦臉好幾天的汪祁，向來寵妻無下限的金戈只好去當棒打鴛鴦的惡人。

他見莫還不說話，又添了一把火：「你根本不喜歡他。」

「我怎麼不喜歡他！」莫還被這把火燒傷了，壓著聲音如困獸一般反駁，「我做的都是小六爺喜歡的事！」

「比如說偷偷設局，替他報所謂的仇？還是隱瞞他治療自己的腿？你的腿明明已經快好了，卻不敢告訴他，還說不是騙他？」

「我替他報仇他是喜歡的，」莫還在金戈說到腿傷時緊張地看了一眼修柳，發覺人沒醒才放心，挺直脊背，「我問過他了，他也說自己是睚眥必報的人。」

「你這是偷換概念，」汪祁吃完了餛飩，回到金戈身邊，「莫還，你不明白，你不是為他解決了麻煩，而是徹頭徹尾地欺騙了他。你想想，你在做這些事之前為什麼不告訴他？是怕他擔心嗎？不是，是怕他不喜歡、不接受，你根本不知道他心裡是怎麼想的，只是單純的想把自以為是的『好』強加給對方，這不是愛，是貪婪、是綁架！」

「修柳不是玩物，不應該被你的喜好左右，甚至變得不像自己。」

「你或許都沒有注意，在你暈倒之後，是他以為自己弄傷了你，甚至自我懲罰一般忍受胃痛很久，可是你呢？你哪怕想過他為什麼會病嗎？都是因為你啊！」

「愛從來不是這麼淺薄的東西，它比你想像中的要難一百倍。」

莫還被他們尖銳的話戳了一個又一個洞，身體不受控制地冷下來。

在和王甜說自己喜歡修柳時，他是堅定且清晰的，但汪祁和金戈一次又一次的勸說，又讓他猶豫了。

他真的愛修柳嗎？愛？還是真像他們說的，自己只是想要個依靠或是隨便找個什麼用來解悶？愛與不愛的關係對於他這個看上了就拿過來的人來說，確實太難太難。

他的心就像蓬勃而起的朝陽，憑藉著一腔熱情和小六爺一句睚眥必報而染紅了整個海面，然後又被這兩個人的話強行拉進大海。

滾燙的烈日瞬間蒸發掉海洋，蒸騰的滾燙霧氣瀰漫開來，擋著他的視線，擋著他的前路，灼燒著他的靈魂。

莫還迷茫的同時感到呼吸困難，以至於錯過了最佳的反駁時期。

汪祁推著金戈走了。

臨走之前，金戈告訴莫還，他可以滿足莫還的兩點要求，但是如果一旦發現他讓修柳受傷，無論多難，都會將他驅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