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謝謝你啊，紫苑。」

桑文接過袋子，眼波流轉，回了周紫苑一個溫婉的笑意。

挽著周紫苑的手把人迎到屋裡，周紫苑一如既往地坐在茶幾前的椅子上，桑打開茶葉盒，用桌上先前燒開的水跑了兩杯茶水，其中一杯放到周紫苑面前。

古色古香的杯子，細看之下像是明清年間的遺物。

「小心燙。」

周紫苑輕觸杯身試了試溫度，柔聲道：「辛苦你了，桑文。」

桑文在椅子上坐定，看向周紫苑的雙眸溫柔如水。

「紫苑，最近過的怎麼樣，學業辛不辛苦？」

「還好，又不是什麼棘手的東西，不算麻煩。」

「這樣啊，年輕真好啊。」

桑文感慨，臉上笑容依舊，溫藹親和，像細柔的春水。

「那你的本職工作呢？」

「本職工作？」周紫苑輕笑。

「血獵的工作。」

「不算什麼，皓州的情況，我們都清楚的很，這麼安全的地方，還需要多顧忌什麼嗎？」

周紫苑說著，眸色平和，拿起手邊的茶杯輕抿一口。

「即使是得巡邏也只是例行公事。」

聞言，桑文喜上眉梢，面色鬆軟了許多：「原來如此，那真的是太好了。」

「怎麼，擔心我？」周紫苑打趣道。

桑文微微頷首，以示默認：「放在心上的人置身於危險的境地，沒有誰會不感到擔心。」

夜色濃稠，庭院靜謐依舊，鑽進屋裡的習習夜風輕輕撩起桑文潑墨般的長髮，款款深深的目光，看向周紫苑的眼神藏著幾分淺淡的悲酸，晚間冰涼的月光下將他深摯的神色襯得一往情深，有些心醉神迷的意味。

夜光中，如冰雕一般的清俊男子，強大又溫柔的氣場中藏著幾分用情至深的破碎，他本就是走過千百年歲月長河一冰清玉潤的翩翩公子，清逸絕塵的氣魄，血色的雙眸中透著身為魔鬼獨有的攝人心魄的魅惑，煞是蠱人，倚身於黑暗之軀的崇高靈魂，仙人之姿，魔鬼之實，既聖潔，又罪惡。

宛若觸怒至高天墮入凡間被詛咒的神祗。

純凈，危險，惹人憐愛。

周紫苑看得專誠，想從那深幽平靜的雙眼中發掘一些秘密。

桑文看向周紫苑眼底藏著淡淡的憂慮：「紫苑，你有想過辭職嗎？」

「辭職？」周紫苑抬眼，饒有興趣對地上桑文的視線。

「我很喜歡你，你是個很優秀的孩子，以你的能力，即使不做這種冒生命危險的工作也不會為經濟發愁，況且，別忘了，你的身邊，還有我。」

桑文輕輕抿了一口茶水，目光溫柔依舊。

「即使你真的走投無路，我這裡還有積澱了千百年的財富，如今的人類社會我也有豐厚穩定的經濟來源，即使是在血族裡，我也是數一數二的強者，就算是血獵最頂尖的精銳，也沒有誰敢打我的主意，在我這裡，你想去哪裡，想做什麼都沒有關係，不論怎樣，只要你願意，我都能給你一個美滿富足的人生，所以你沒必要過刀尖舔血的生活。」

「桑文，就別賣關子了，你究竟想說什麼。」周紫苑嘴角掛著恰到好處的笑容。

「那我就直說了。」

桑文說著，放下茶杯。

「紫苑，可以的話，放棄血獵的工作吧 ，即使你什麼都不做，我都可以給你任何你想要的福祉，人類究其一生，不就是追求這些嗎？」

「對不起，桑文，我是不會輕易辭職的。」

周紫苑回道，靜默地飲盡杯中的茶水。

「這條路是我自己的選擇，我選擇成為血獵，從來就不是為了追求福祉，我從來，就沒想過要追求平靜的福祉。」

桑文拿過水壺，幫周紫苑把茶水續上：「為什麼，究竟是什麼，能讓你放棄福祉，血獵這條路上究竟有什麼，讓你不計生死的也要拚命追求。」

周紫苑垂眸，眼神藏在劉海的陰影里：「我自己的野心。」

「那又是什麼，獵殺所有血族嗎？」

「不止。」

「因為什麼，對血族的仇恨嗎？還是為了人類的正義。」

「不，跟那沒關係，我從來就沒有恨過你們，也從來不在乎什麼正義，我做這一切，只是為自己的野心。」

桑文不解：「什麼野心，就真的那麼重要嗎？」

重要到要一眾人，一眾血族，還有自己的生命作陪！

「你是不會理解的，桑文。」

周紫苑微微起首，靜謐的晚風掀開她冰涼的劉海。

「這樣真的好嗎，我早就告訴過你了，不論是在人類社會還是黑暗世界，我都算不上好人。」

「我不在乎，這些都沒有關係，也並不重要。」

桑文眉頭微皺，輕輕放下茶杯。

「重要的是，你真的這麼想嗎？紫苑。」

修長冷硬的指節悄然摸上別在腰間的劍柄。

一個箭步閃現到周紫苑面前，周紫苑側身，消解了桑文的殺勢，用茶杯抵住桑文的劍柄，不讓它出鞘。

桑文俯身，擲地有聲又不乏溫柔的嗓音在周紫苑耳畔響起：「你說過，你做這一切只是為了自己的野望，不妨過來試試，你究竟有沒有追逐野望的強大與決心。」

「想試試我的實力嗎？」

周紫苑雙眸微眯，捏著杯子的指節有些發狠。

「的確，我還沒和你切磋過，只是桑文，這樣真的好嗎？」

桑文指向周紫苑身後：「那邊有武器，儘管選你趁手的。」

少見的面目肅然，沒有以往的溫和，神色中也完全沒有玩笑的成分。

周紫苑站起身來，眉目一凝，他是認真的。

轉身走向武器架旁，靜默地打量著陳列在面前的兵器，神色淡漠。

「恕我失禮。」

說著抽出一把看著順手的長刀。

「如你所願，桑文。」

周紫苑側首，看向桑文，收起話語間的柔軟，凜然的眉宇間藏著靜默的殺氣。

「你不過來挑一個嗎？」

桑文握住腰間的劍柄，施幾分力：「我用這個就足夠了。」

這裡的武器都是鐵器，即使真傷到桑文也沒什麼大礙，周紫苑記得，桑文手裡的劍是真傢伙，他一直珍重的很，總是隨身帶著，從來沒見他真動過手。

多年以前的某個夜晚，她曾經僅用一把短小的銀刀一舉刺殺了三位會談的親王，能擔任親王的血族，都是領地內天花板級別的強者，最差也是百里挑一的精銳。

但桑文不一樣。

即使他從未在血族的社會系統中正式擔任過任何公務員的差事。

但單論實力，這個國家，乃至整個血族社會，桑文的戰力在天花板里都是首屈一指的。

他已經幾百年沒有真正動手殺人了。

暮春的微風擦過樹梢，稍帶來幾分寂靜，周紫苑拎著長刀緩步向桑文靠近，於夜風中，兩人中四目相對，戰意暗潮翻湧，院子的氣壓變得有些微妙

這隻是切磋，只能是試試水深，不能輕易在這裡動殺手。

但是桑文，你如果沒有我預期的強大，就沒有繼續存在的價值。

和巔峰級別的強者對打，真是令人興奮。

周紫苑內心澎湃，緊握刀柄，嘴角微微往上牽了牽，微不可察地藏著幾分陰狠。

桑文，你可不要讓我失望。

桑文定定站在原地，看著周紫苑逼近的身形，緊握著劍，神色悲憫。

要上了，青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