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漫長的一夜已經過去，渡奎再次睜眼時，他心心念念的溫海就睡在他的枕邊。

渡奎抬手輕輕撫摸的側臉，溫海就像機器人識別指紋似的自動開機，一雙眼怔一下打開且毫無感情地直視著他。

紙人比鬼魂更加寒涼，渡奎縮回手指，多日板著的醜臉終於有了其他神態。

他坐起身，握緊溫海的手腕將其牽起抱在懷裡，「溫海！」

這一聲還叫醒了床邊的小北，他探出腦袋，第一秒便是與渡奎對上目光，眼前抱在一起的大人令他好奇，他扯了扯溫海的衣角，問道：「這是溫海？長大了的溫海？」

渡奎拍開小北的手，如同看蛆蟲一般厭惡地剮了對方一眼，「關你什麼事。」

「溫海又不是你一個的！」小北也好久好久沒見過溫海了，見不到小時候的玩伴，還不允許他跟長大的溫海見一面嗎！

小北比往常更鬧騰，不由分說地踏上床貼覆上溫海的後背環抱住對方，「溫海是我唯一的朋友，就算是大人來搶，我也不會給你！啊！」

渡奎蹬一腳將小北踹走，他打橫抱起溫海就往衛生間鑽，將對方擺在洗漱台檯面坐好，趁小北反應過來撲上時速速鎖好門。

溫海本身比他矮了半個腦袋，坐上洗漱台微微弓著腰剛好能跟他平視，渡奎雙手捧起溫海的臉，眼前的紙人不會笑不會說話，可他已經濕了眼眶，唇角不自覺上揚。

終於啊，他能跟溫海獨處了。

渡奎猛地附上唇，貪婪無度地吸吮著溫海的嘴唇，融化在唇齒間淡淡的漿糊味髒了他的嘴角，紙人的嘴快要被他親歪親糊了才肯作罷。

他小心翼翼地擦拭對方的嘴角，將嘴扶正後又低嗅溫海，舔舐脖頸，輕啄喉結，揉抓手腕，沿著衣擺往上摸，肌膚的觸感令他頭皮發麻，往下探尋，該有的都有啊。

可他貪得無厭，有了軀殼便想要靈魂。

為了溫海，他難得聯繫剎燃，「凡間新燒來紙人，為什麼不像小北一樣能動？」

剎燃剛結束一輪惡鬼絞殺，他掀開眼罩，胡亂抓一把頭髮，「紙人依賴靈魂力量，就你那點能力養一個小的就夠了，現在多了一個你招架不住唄。」

「我不需要小的那個。」渡奎果斷舍掉對他沒有益處的小北。

「簡單啊，兩個法子，一個是你升職加薪變強，但這屬於未知數，我可做不了擔保。另一個是你把小的銷號，你自個選吧。」剎燃大聲打哈欠，這混賬小子現在才想起他這位前輩，看他讀手冊挺認真的，結果啥也沒記住，真夠垃圾。

「去哪銷號。」

渡奎話剛出口，一切貼門竊聽的小北趕緊拍門抗議，「不可以！小北不要死！嗚嗚嗚嗚大壞蛋！我要告訴溫海你欺負我！」

「打電話給社區，他們會教你的，大爺我可沒你那麼閑，我要睡了，滾吧你。」剎燃掛斷電話，抱著他可愛的小三花繼續入眠。

「閉嘴！你有什麼資格教我做事！」渡奎跟小北隔門對罵，小北不依不饒地拍門，等過了幾分鐘得不到回應，熊孩子幹脆跳到床上大吵大鬧。

鄰居被吵到天靈蓋翻開，忍無可忍過來拍門，裡面一大一小誰都不肯讓步，僵持著徹底惹毛了鄰居，他撥通社區號碼舉報他們讓社工來抓，一番鬧翻天的大動作，社工帶好備用鑰匙強行闖入，哭鬧中的小北說渡奎虐待紙人，沉默的渡奎牽著溫海跟隨社工走。

「你們來得正好，我不要這個紙人，怎麼辦理銷號？」得來全不費工夫，渡奎坐上前去社區辦公室的幽火靈車，側目詢問身邊押送他的社工。

社工小哥稍微汗顏，還沒說上話，後座的小北又鬧出大動靜說自己不想死。

「他虐待紙人！每天都鎖我在家不帶我出去玩！我對大人很好的，可是他對我好凶好凶！他現在有溫海了就不要我，溫海是我的好朋友，他跟我搶我的朋友！惡魔！壞蛋！」小北欲要闖上前抓渡奎的頭髮，嗚哇大哭鬧得整輛車的鬼魂無一安寧。

道路崎嶇，幽火靈車遇到顛簸，坐渡奎身側的溫海失去平衡依靠在他身上，腦袋緊緊枕著他的肩，看到這一幕，小北哭得更大聲。

「這位鬼使，能讓我看看這紙人嗎？」社工小哥早已察覺溫海的異樣，但渡奎護得嚴實，他觀察一陣才敢開口，「紙人無法活動的情況有很多種，不一定是自身靈魂力量不夠造成的。」

「我只是單純的不想要他。」渡奎有話直說。

社工小哥尷尬地笑了一下，隨後調整神色，認真科普現在的紙人銷號的流程，簡而言之，想輕易甩掉小北，你想得美。

渡奎倍感無奈，隔壁那位也吵得他耳蝸痛，他看向窗外忽略社工小哥的嘮叨。

社工小哥立即會意，打消了渡奎打算銷號的念頭，他清清嗓子再道：「大多數紙人需要鬼魂的力量和記憶支撐，剎燃前輩交代過您的情況，您喝過孟婆湯，記憶有缺失，您身邊的紙人才不像小北那樣活動。小北需要的靈魂力量不多，您還能勉強支撐，但您身邊的紙人有缺憾，就算您的靈魂能力能維持他的活動，他也是殘次的。」

「殘次？為什麼？」渡奎蹙眉看向對方。

「所謂殘次，跟失憶差不多……至於原因，您難道不知道他已經死了嗎。地府為避免起衝撞，凡人燒下來給鬼魂作伴的紙人，除了他們本人，其他紙人只有相貌沒有靈魂。」

社工小哥順口說出的「死」字徹底打醒渡奎和小北，他們再怎麼爭也無法改變人死不能復生的事實。

他們一個是紙人一個是鬼魂，尚且留存親人或者自身的情感意識，而溫海，他是徹底消失在他們和活人的世界裡了。

他們終於停戰了，小北在社工小姐懷裡抽泣低唔，渡奎握緊溫海的手，雙目無神地盯著自己的膝蓋發獃。

「我要怎麼做，他才能活動。」渡奎低聲詢問社工小哥。

社工小哥按照剎燃的提點來複述：「升職加薪確實很難，但靈魂能力只能靠變強來獲得。除開必要的工作任務，一個是賺錢攢錢好打通跟辦事處的交情，能評優就能升，還有一個比較危險，就是跨級別出任務，有特殊獎勵，累計獎勵多了也能升，但很多時候都是得不償失，咱們也不建議嚐試，鬼使您好好考慮吧。」

渡奎垂眸看著溫海顫動的睫毛，比起模子般印下的小北，他更需要溫海，這個溫海沒有靈魂沒有記憶，但啟發了他，鬼斧神造塑的外形加上他奉上心血締造的新魂，全新的溫海能全身心地愛他。

上天入地僅此一具，渡奎的私心放大到極致，他在地府終於有了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