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遠怕打擾姜綠工作，除了那天再也沒有進小食堂陪著姜綠吃飯了，冬天已經到來，樓梯間冷的發狠，捨不得姜綠吃個飯還要發抖，江遠送了飯就走了，飯盒再買了一套，給他輪著用。

江遠不知道在忙活什麼，最近幾天有時候飯都來不及送，姜綠已經被江遠的一日三餐養刁了胃口，坐在小食堂里，碗里以往覺得還行的炒菜立馬變得不堪忍受，心裡暗自唾棄自己，一邊麻木的進食，腦袋裡想著江遠。

今天的員工餐是醋溜土豆絲大白菜小炒肉，一到冬天，基本餐餐吃大白菜，再好吃的手藝天天吃同一種飯食都要厭倦了。

姜綠最近被養的嬌氣，硬著頭皮吃了一半，有些吃不下去了。

楊松偶爾會端著飯食坐到姜綠身旁，兩人遇到也會打個招呼。

楊松拿著一瓶辣椒肉罐頭招呼姜綠吃。

「啊，不用了謝謝」，姜綠看了一眼自製的辣醬，悄悄吞咽口腔里分泌的液體，習慣性不麻煩別人，姜綠婉言拒絕。

可是看起來就很好吃。

「吃吧，都是小東西，別說你我也很難咽下這飯菜了，加個辣醬開胃」，楊松平時話不多，難得說了這麼長一句。

有江遠這麼一層濾鏡，楊松難得的跟姜綠多做交流。

裝辣醬的是用空了的老幹媽瓶子，青紅交接，一看就令人食指大動，姜綠看了一眼還是搖搖頭拒絕了。

楊松見他不要也不多做勉強，兩人都不是話多的人，安靜的用餐。

姜綠不惹事不代表別人不會惹他，這世界上就是有那麼些吃飽了沒事幹，喜歡找別人麻煩的無聊生物。

姜綠聽著身旁的討論聲，暗自捏緊筷子。

「小姜師傅，你男朋友今天沒來送飯啊」。

說話的是個年輕人，說的內容乍看同事之間的友好問候，實則配著一副惡劣調侃的語氣，再加上令人生厭的表情，姜綠很難把這句話和友好掛上關係。

隨著問話聲，小食堂里響起小片鬨笑聲。

姜綠低著頭安靜吃飯，假裝沒聽到。

「哎，咱可是頭回見真的同性戀，小姜師傅能給我們科普科普嗎」，問話的人也不管姜綠回不回答，自顧自的和一旁的人你一句我一句說了起來。

「小姜師傅長得小娘們一樣，應該被，嗯嗯那個吧」，說著兩隻手下流的比了個手勢，屋裡的鬨笑聲更大了。

前台的小女生有些噁心的看著這些人，她只是一個高中畢業就來城市打拚的女生，仗著幾分姿色，做了相比較來輕鬆的活，她不敢得罪老闆的小舅子，也不敢跟同事發生矛盾。

想起那天站在一旁問自己有沒有事的江遠，心裡也只能默默同情姜綠，但並不能為姜綠出什麼頭。

「能安靜吃飯嗎」，楊松有些聽不下去那些冷嘲熱諷，抬起濃重的黑眉問自己的同事，聲音裡帶著不耐煩。

「松哥護短啊，我記得你有老婆了啊」，意味不明的話黏糊糊的給兩人的關係做了個曖昧定義。

姜綠臉色有些蒼白。

「嘴巴幹凈點」，楊松話少但也不是任人欺負的老實人，聽到這句帶著對兩人關係侮辱的話坐不住了。

姜綠匆忙拉住要站起來的楊松，楊松側過臉看了一眼身旁的人。

姜綠手抓的很隱秘，人還在專心吃飯，手卻死死在桌子底下拉住楊松。

「對不起啊楊師傅」，姜綠低著頭，一邊吃飯一邊小聲跟楊松道歉。

「不必為了我跟他們爭吵」，姜綠說話聲音很小，臉色已經恢復到正常狀態，「抱歉，給你添麻煩了」。

這種事他以前經歷過不少，比這難聽的多了去了，只要不搭理就好了，最難的也就是那些陳詞濫調的言語性侮辱，大家都是成年人，總不會有人因為他是同性戀揍他吧。

只要不讓身體受傷，姜綠隨他們說。

楊松暗自搖搖頭，不贊同姜綠這種鴕鳥行為。

無論工作時遇到多少不順心的事，姜綠回家總是樂著一張小臉，洋溢著笑意。

江遠說有點兒事，讓他等一會兒，外邊風大，江遠讓他等在一樓商場里，大城市夜晚都燈火通明，姜綠找了個休息區，坐在公共椅上玩著手機等江遠。

姜綠:「清瀾，周日我生日，來家裡一起吃飯好不好」。

每年生日江遠沒空過來的時候基本都是葉清瀾陪著姜綠，簡單吃頓飯，江遠來的話葉清瀾都會識相的給他準備點小禮物，人就不湊熱鬧了，禮物都是隨心而欲的小禮品，有時候還是醫院單位發的贈品，姜綠沒什麼負擔的接受，葉清瀾送什麼他都高興，唯一的朋友只是說句生日快樂他也會很滿足，這個世界上有兩個人真心實意的待他好。

清瀾:「嗯」。

葉清瀾回覆都很簡短，姜綠也已經習慣，興沖沖的問清瀾那天想吃些什麼，他和江遠做大餐給他吃。

這是他過生日還是自己呢，葉清瀾有些哭笑不得的放下手裡的學術論文，拿起手機給明顯興奮的小綠回覆訊息。

葉清瀾報了幾個，全是姜綠愛吃的。

姜綠:「好呀好呀，到時候我在加個木瓜炒牛肉絲，我知道有個菜市場賣酸木瓜」。

姜綠滔滔不絕跟葉清瀾分享那次偶爾得知的小菜市場，就是距離有些遠，他平時都沒時間去，知道葉清瀾喜歡吃這菜，一年總會做幾次。

葉清瀾:「嗯，聽你安排」。

在姜綠面前葉清瀾一向溫順，他不喜打擾卻總是不厭其煩的回覆姜綠那些瑣碎的分享。

沉浸在聊天中，姜綠沒發現靠近自己的腳步。

臉上一熱，有些茫然的抬起頭。

「跟誰聊天麼，笑的眼睛都看不見了」，江遠臉上帶著祥裝的惱怒，把貼在姜綠小臉上的奶茶取下來塞到他手裡。

「是清瀾」，姜綠見是他笑了起來。

「好喝」，姜綠低頭喝了一大口，整個胃都暖和了起來，他今天穿的新衣服，米白色的加絨衛衣，搭著厚夾克衫，一張臉在衛衣帽子中顯得小小一張。

「聊什麼呢」，江遠坐到他旁邊，攬著他的肩膀，湊到熒幕前，葉清瀾已經長大，不再是少年人單薄的身軀，有時候站在姜綠身邊讓江遠很有危機感。

誰知道哪天他的小綠會不會被勾走了。

葉清瀾勉強算自己人。

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即使明白葉清瀾等著人，但是看到自己老婆總關心別的男人，心裡難免有酸味。

「講周末喊他一起吃飯，可以吧」，姜綠才想起來今年江遠可以跟自己一起慶生，有些小心翼翼的問。

「可以」，江遠捏了捏他嚼著珍珠鼓鼓的臉頰。

「你最好了阿遠」，姜綠眯起眼，笑的露著瓷白的犬牙，「阿遠喝」，姜綠狗腿捧著吸管口還沾著奶的奶茶湊到江遠唇邊讓他喝。

江遠哼了一聲，低頭順從的喝了一口，他不愛吃喝這些甜滋滋的東西，基本都是買一杯，自己蹭兩口，剩餘的全進姜綠肚子里。

「我好還是葉清瀾好」，江遠沒放過他，有些幼稚的發問，攬著他肩膀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捏著他脖子上的軟肉。

大有姜綠一說葉清瀾好他就要下狠手了。

「這」，涉及到自己最好的朋友，姜綠不像回答郭富城帥還是江遠帥這個問題，猶豫了起來，一張小臉皺起來，很為難的樣子。

「嘖，你還猶豫了，是誰每天給你洗衣做飯，大冬天騎車接送，還沒天餵飽你」，江遠手上用了點勁。

姜綠在人來人往的商場聽到最後一句明顯不正經的話，臉騰的紅起來。

「都好啊，都對我好」，姜綠鵪鶉一樣，低著腦袋，嘴裡含著吸管，說話都含糊不清，江遠作亂在脖間的手有些疼，更多的是癢。

「不行，今天非得分出個大小王，我好還是葉清瀾更好」，江遠每次看到姜綠害羞都會惡劣的想逗弄一下。

姜綠一臉真是拿你沒辦法的表情，吞下嘴裡的奶茶，慢吞吞的回答。

「清瀾世界第一好，阿遠宇宙第一好，我最喜歡阿遠了」，姜綠抬起眼，看著江遠，一臉認真。

心裡默默補充，我也最喜歡清瀾了。

江遠看著這一張小臉，心臟控制不住的快速跳動，真要人命了。

姜綠覺得說這種話有些羞恥，像個小孩子，低下頭又繼續喝奶茶，沒發現江遠一反常態的緋紅耳廓。

「聽到了嗎，他最喜歡我」，江遠安靜了兩秒突然開口。

左手鬆開語音發送。

姜綠:？？？

「你在跟誰說話」，姜綠邊說話邊夠頭去看江遠vx，對話框上是熟悉的葉醫生頭像。

江遠怕姜綠在崇遠有什麼事趕不到，勉為其難加了葉清瀾好友，兩人加好友這麼多年，聊天說過的話不超過十句。

「啊你怎麼跟清瀾亂說話啊」，姜綠有些著急的去搶江遠手機，想撤回。

葉清瀾剛巧起身想泡杯咖啡，語音已經聽完了。

只是簡短的回了兩個字。

葉清瀾:傻x

「他惱羞成怒了」，江遠有些小人得志的沖著姜綠搖了搖手機。

……

真幼稚。

姜綠內心想著，打開自己手裡和葉清瀾的對話框。

「清瀾，我最喜歡你了」，說完還發了一個可愛的周三自製表情包。

「你別欺負他」，姜綠髮完消息瞪了一眼一旁的江遠。

「葉大醫生什麼身份，還能我欺負他」，江遠無所謂的聳聳肩，想到葉清瀾吃癟的樣子就舒坦。

兩人坐在商場的椅子上，閑聊著把一杯奶茶分食完，江遠怕他貪嘴，睡覺前喝太多難受，一半都進了自己肚子里。

天氣有些陰沉，姜綠抬起頭看向濃雲里的月亮，江遠彎著身給他戴上他的朱迪冬帽，兩條垂繩下墜著兩顆毛絨絨的小球，江遠靈活的打了個結，把姜綠的小臉包起來。

「感覺要下雨了」，姜綠已經很多年沒看過明亮的星星了，月亮也被濃雲遮住，只露了一點月牙尖尖。

「嗯，快回家」，江遠低頭親了一口他漏在外頭的額頭，起身上車發動。

「阿遠我一會兒想吃鮮蝦餛飩」，姜綠抱著江遠腰邊說話。

「行」，江遠笑了一聲。

「阿遠，今晚看1988」。

「只能看一集」，江遠對電視劇不感冒，有時候看著看著就睡著了，醒來發現自己老婆還在看，熬了夜第二天就跟瘟雞一樣，精神厭厭。

「兩集嘛」，姜綠埋在他後背討價還價。

冬天當然要看1988。

「半集」，江遠沒有商量的餘地。

「一集一集」，姜綠妥協了。

江遠迎著風樂了一下，灌了一口冷風又把嘴巴閉緊，感受著後背的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