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吳灝臣才剛放下電話便立即把王宇叫來，此事事關重大，不單牽涉到人命，而且還是聶羽軒最愛的人，作為他的最好朋友，他當然不敢怠慢，只是，即使是動用吳氏集團所有的人力，要在天海幫手下救人也不容易，他只能盡力而為了。

本來，聶羽軒身為一幫之主，命令楊千帆停止行動才是最直截了當，可是吳灝臣很明白他的難處，對天海幫幫主來說，洛天嵐背叛了天海幫，他根本不可能放過他；但在個人感情而言，洛天嵐是多年來唯一能令他動心，令他無怨無悔交出真心去愛的人，他又怎能眼巴巴看著他被殺死？

所以，一方面以幫主的身份支持追殺，但另一方面暗中安排救人，是唯一可以兩面俱全的方法，只是他目前身在泰國，遠水不能救近火，就只有自己出面幫忙了。

在很多人眼中，洛天嵐利用了聶羽軒的感情達到目的，行徑卑鄙令人不恥，可是吳灝臣始終覺得，有很多事，除了當事人以外，外人是沒有資格判定對錯的，在知道洛天嵐背叛了後，聶羽軒仍堅持要自己去救他，可見聶羽軒已原諒了他，身為局外人的自己，自然沒有責怪他的資格。

「楊千帆行事向來果斷乾脆，我們必須比他更快！」吳灝臣神色凝重的向王宇下令道： 「立即動用集團內可以動員的所有人手，我們要快一步把人搶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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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天嵐得到了帳簿以後，第一時間離開了天海幫，他早已跟他的handler (即臥底的聯絡人及上司) 約好了，把這件重要證物交給他，現在黑道中人都認得他這個天海幫代幫主，這件事當然不能做得太張揚，他行動前熟練的喬裝成一個中年男人，本來想藉此避開耳目，然而楊千帆早已洞悉他的身份，他的一舉一動都已在他的算計之中，而且奉命追殺他的石橋華美絕對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她專門負責替楊千帆剷除敵人，瞄準的獵物從來沒有活命的可能，不管洛天嵐怎樣故弄玄虛，也逃不過她銳利的雙眼。

自從他踏出天海幫開始，石橋華美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過他，以他敏銳的警覺性，很快便知道自己被盯上了，他能感到那一股非常淩厲冰冷的殺氣，看來今天難逃拚命一戰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石橋華美卻始保持沉著，沒有絲毫動靜，她這一著並非為了欲擒故縱，只是，她很明白，以洛天嵐的聰明，這招數對他應該沒有什麼用處，她一直按兵不動，無非是為了找一個更適合的地方下手而已。

楊千帆曾千叮萬囑，此事要處理得幹脆利落，不可留下任何後患，也不能讓天海幫或聶羽軒惹上半點麻煩，所以，她必須在一個方便毀屍滅跡的地方下手。她知道洛天嵐已發現了自己，而她也不著急，按照她的計劃，一步步把他逼進她預先安排好下手的地方。洛天嵐為了逃避追蹤，只能不斷調整路線，已偏離了前往他和上司約好的地點，而且還在不知不覺中落入她早已佈置好的局中，確定他已完全陷入自己的天羅地網裡後，一直沉著氣隱沒行蹤的她終於露面了。

那個緊盯自己已久的人終於現身了，那是一個看上去不論是心還是血液都冰冷得沒有半點溫度，臉上也找不著半點表情變化的女子，喜怒不形於色，所有感情都一絲不漏的完美掩藏在淡然的神情之下，只是，即使如此，那股強烈的壓逼感和淩厲的殺氣仍把已見慣大場面的洛天嵐逼得有點透不過氣來。

她手持一柄跟平常殺手使用的手槍截然不同的武器，那是一柄跟她一樣透著刺骨寒氣，鋒利無比的武士刀。他在天海幫已有一段日子，早已對這女子有所聽聞，她是個中日混血兒，只聽命於楊千帆，殺人不眨眼，只要是楊千帆下令要殺的人，都無一倖免成為她的刀下魂，要應付她一個已是相當吃力了，而且她帶領前來的還有天海幫的四大高手—黛綺絲、殷天正、謝遜和韋一笑，看來今次楊千帆是要十拿九穩，非要取他的命不可。

所以，今天他要面對的，是天海幫的五大高手，料想必有一番浴血奮戰，而且能逃脫活命的機會實在微乎其微，看來只能置諸死地而後生了。以眾欺寡雖看似不義，但黑道的法則向來都是弱肉強食，而且他對楊千帆太瞭解了，他是那種凡事都以天海幫為重，自己的個人名利可以完全不計，只要是為了天海幫的利益，甚至可以不惜犧牲自己背負惡名的人。這樣的對手實在可怕又可敬，這份以大局為先，可以拋開個人一切的情操也是洛天嵐十分欣賞的，只可惜，他們道不同不相為謀，註定了是不可共存的敵人。

來殺他的人是石橋華美，那麼下令的人自然是楊千帆了，以楊千帆在幫裡的地位，雖然是舉足輕重，但沒有得到聶羽軒的肯首，是斷然不會擅自行動的，梳理一下種種推測，洛天嵐不禁自嘲起來，原來聶羽軒或楊千帆早已識破自己，而自己卻竟然一直都傻傻的懵然不知！

可是，他們到底是怎樣知道的？他一時也想不出是哪個細節露出了破綻，但這已不重要了，而且眼下的情況根本容不了他多想，與其去思考這些沒法一時三刻能找到答案的問題，不如抓緊已剩下不多的時間想想法子脫身吧！

在這種情況下硬拼並不是辦法，洛天嵐的第一個想法便是走為上計，被嘲笑膽小怯懦並沒有什麼，保住帳簿和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可是石橋華美又豈會讓她的獵物逃掉？她使了個眼色，四大高手已領命開始行動，然而奇怪的是，他們並不是向洛天嵐攻來，而是在一轉眼間消失，向著四個不同的方位奔去。

洛天嵐一看已是瞭然，是要包抄嗎？看來這女人對自己很有信心，要和他單打獨鬥呢！儘管知道她很利害，他也不會坐以待斃的，以他一人同時面對五個敵人當然不太可能，但單打獨鬥的話，雖然難免受傷，但至少他還有一絲脫身的機會。

他先發制人，第一時間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石橋華美連轟了幾槍，他用的是槍，她用的是刀，遠距離攻擊的話當然是他占優，但假若被她成功接近自己，埋身肉搏便對自己大大不利了。

石橋華美奉命來殺他，自然是知己知彼的，她很清楚洛天嵐的槍法十分準繩，他與聶羽軒合作對抗帕莎幫和竹聯幫一役更成了黑道中的傳奇佳話，她也自知自己的武士刀在遠程攻擊上跟他的手槍相距甚遠，所以，她選擇下手的地點也是為此精心安排的，這一帶可以遮蔽掩護的地方不少，易於防守，就算洛天嵐的槍法更好，在這個處處都是牆壁阻隔的地方，要做到百發百中也是絕不可能。她的身手向來敏捷，身法就如飛龍在天一般，再加上這些掩護，要避過他的子彈並不困難，而事實亦如她所料，洛天嵐不斷開槍，她則不斷躲避，他雖連轟了多槍，她仍是毫髮無傷，而在閃避的同時，她亦不斷向他移近，因為她很明白，以她的武功和武器，必須埋身作戰方有勝算。

她之前一直看似被動的躲避著，其實都是為了爭取主動而準備，在洛天嵐的子彈快要耗盡，但卻始終傷不了她分毫，束手無策之時，她等待的機會終於來了。這一邊廂，洛天嵐的發槍次數越來越少，看來已是強弩之末，而另一邊廂，她之前步步進逼，已移至可以進行攻擊的範圍。這正是反客為主，一舉反擊的良機。她的眼裡閃過一抹鷹般銳利的寒光，緊握著蓄勢待發的武士刀，直向她的獵物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