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人要完全拋開過去，重新開始人生，都需要作出很大的犧牲，對齊瀚霆而言，這是一個份外艱難的決定，因為，當他決意捨棄從前的自己時，也意味著他將要永遠失去吳灝臣。

齊瀚霆很清楚，吳灝臣喜歡的是他的溫和和善良，當他完全變成另一個人，全身都充滿殘忍和戾氣時，他還會接受這樣的他嗎？

在愛情和生存之間取捨，小說裡的主角都會選擇愛情，可是現實卻非這樣，如果連生存下去也可以，還有什麼資格談情說愛？雖然心裡實在深愛吳灝臣，可齊瀚霆仍是很清醒理智，他最後還是忍痛放棄了愛情。

他再無法忍受無止境的欺淩了，那些飽受淩辱的畫面，已成了他一生中永遠不能磨滅的痛，能讓他在這痛楚中重新振作的，就只有徹底拋開過去，以另一個身份重新開始生活。

他仍是很愛吳灝臣，仍是捨不得放手，可是，他並無選擇。

雖然他很清楚，儘管表面裝作若無其事，他一直忘不了他，甚至越是分開越久，那份愛也越來越刻骨銘心，但他並沒有後悔。縱使重新開始並不容易，他初來香港生活時甚至可以用窮途末路來形容，但至少，他現在活得很好。

是的，除了日夕被思念折磨，除了在與他重逢後，那痛楚又在清晰的提醒著他，他根本沒法忘情以外，他真的活得很好。

他還以為，這種生活可以繼續下去，他仍是那個灑脫不羈的齊瀚霆，他繼續是那個青年才俊吳灝臣。

只是，把自己的福祉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之上，那個更是自己最深愛的人，實在太自私無情，不可饒恕！

他絕不會再容許自己傷害他半分！

把真相告訴他，把自己自私的想法向他坦承，他不知道能不能得到他的接受和原諒，但起碼，能給他一個他一直欠他的，他最想得到的答案。

而在聽到這個答案時，吳灝臣的眼裡和心裡都充滿了痛。

他從沒想過，表面上那麼快樂地享受著校園生活的齊瀚霆，竟然默默承受著這麼多的苦楚。

而他，他最親近的，最信任的人，非但沒有發現，更在他最需要溫暖和安慰時離開了他。

沒錯，他是毅然選擇放棄了愛情和自己，可是，就如聶羽軒所說，人為了生存，不得不作出犧牲和選擇，他根本沒有錯。

倒是自己，在重逢後表現出的害怕和恐懼，卻深深的傷害了他。

想到這裡，吳灝臣的心狠狠的揪痛了。

「吳灝臣，是不是不舒服了？我立即去叫醫生…」 看到吳灝臣這痛苦的樣子，齊瀚霆大為緊張想要出去，卻被吳灝臣阻止了。

「不，齊瀚霆，我沒事…」 吳灝臣搖了搖頭，把他拉回自己身邊，眼裡充滿了卑微的乞求。 「哪裡也不要去，在這兒陪著我…」

「好，我哪裡也不去，就在這裡陪你。」 縱然之前總能裝作殘酷冷漠，可是面對著這樣脆弱的吳灝臣，他所有的偽裝都頓時瓦解，笑容再次回復了從前的齊瀚霆的溫暖，甚至令吳灝臣產生了錯覺，差點以為那個溫柔的齊瀚霆終於回到他身邊了。

可是，雖然他之前病得迷迷糊糊，這一刻卻是非常清醒，他很清楚：從前的齊瀚霆已不會再回來了。

只是，那真的代表齊瀚霆已死了嗎？

他不禁憶起了聶羽軒曾說過的話：

「吳灝臣，齊瀚霆是否死了，全都取決於你。只要你肯接受，他便仍然活著。」

是的，齊瀚霆從來沒有死去，即使在很多人眼中，現在的齊瀚霆已變成了另一個人，可是，他仍能在他身上看到從前的齊瀚霆的影子。

那一個凝視著他時自然流露著關心和愛意的眼神，那一個充滿了溫暖和柔情的微笑，全是屬他最愛的齊瀚霆。

儘管齊瀚霆變了，但有一件事是永遠也不會改變的-- 他仍是深愛著他的齊瀚霆，即使他對世上所有人都冰冷狠戾，但卻總會把那份從不表露人前的溫柔留給自己。

在他醒來分不清眼前的是哪個齊瀚霆時，他開始想通了，他根本沒有必要去分，因為他就是齊瀚霆。

「吳灝臣，不管你是否再接受我，我都會留在你的身邊，直至你不再需要我為止。」 齊瀚霆把他抱了入懷，情不自禁的在他額上印上輕輕一吻，跟之前那個只為嚇怕吳灝臣的冷硬的吻截然不同，這個吻充滿了柔情與憐惜，而吳灝臣亦再沒有像之前一樣害怕躲開，欣然接受了這個他等待了多年的吻。

他是哪個齊瀚霆，都不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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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心系吳灝臣的健康，每天都會到醫院探望，也會在他身邊讓他安然入睡，可齊瀚霆並不是只沉溺感情裡而忽視工作的人，他總會把電腦帶在身邊，亦與莊智彬和唐文熙保持聯絡，在調查跟淩雨接頭的那個神秘人的事情上，已有了突破性進展，他亦第一時間把好消息帶給聶羽軒。

「我已查過了淩雨的郵箱，與她有最頻密信件通訊的是一個叫X的人，他們有消息情報往來，應該就是那個為她接應的人了。雖然不清楚這個人是誰，但已查到了這個人的IP，那是位於奧克蘭市郊的一個小鎮，我已作了較準確的定位了。」 齊瀚霆說罷把地圖發到了聶羽軒的手機裡。 「你可以前往紐西蘭一趟，在這個範圍找找，那個人是不是洛天嵐，只要親自去找便能有答案了。」

「齊瀚霆，真的很謝謝你。」 雖然還不能確定他們的追查方向是否正確，但這已令本來茫然無望的聶羽軒再次找到了一線曙光了，只要還有一絲希望，他也絕不會放棄。

「其實該說謝謝的應該是我。」 齊瀚霆誠懇的答道： 「若不是你的穿針引線，到現在我仍沒有勇氣再跟吳灝臣見面。」

「我能看出，他仍是很愛你，給他一點時間吧，他需要慢慢適應。」 王宇告訴了聶羽軒，齊瀚霆果然是吳灝臣的最佳心藥，這段日子，齊瀚霆每天陪伴他接受治療，他的精神和健康狀態都改善了不少，不單不需要再依靠藥物入睡，而且已願意按時吃飯，也很積極配合醫生，康復進度十分理想，醫生還說，按這進度，很快便可以出院了。聽到這個喜訊，聶羽軒欣慰不已，吳灝臣是他最好的朋友，他絕不能讓他出事。

現在，吳灝臣的事情已有了轉機，他和洛天嵐之間也有了希望了，他們一直以來的等待和努力，總算沒有白費。

「我會命人替我準備好，儘快飛往紐西蘭，不管那個人是不是阿嵐，我都想得到一個答案。」

「聶先生，希望你能找到他。」 接受了委託便全力以赴向來是齊瀚霆的原則，更何況，在他與吳灝臣的事情上，聶羽軒幫忙了不少，在公在私，他都會盡力協助他找到洛天嵐。 「我們保持聯絡，去到當地如有需要立即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