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殷天俠愕然了，他一時猜想不到爆SEED此話何意，猶疑了一會才答道： 「好，我答應你。」

這夜發生的一切，完完全全在他的意料之外，他從沒想過爆SEED非但沒有怪他，更竟關心起他的生死來，雖然他不明白是為什麼，但他能感到這是善意。

縱使他始終是人，人便定有脆弱柔軟的地方，只是，在他的成長曆程里，他最脆弱無助的一面，向來都只會讓最親近的人見到。

從小至大，他都強逼自己變得強大，因為他討厭成為弱者，更鄙視軟弱無力的自己。

然而，今晚卻竟讓一個陌生人見到自己這麼不堪的一面。

「你不用同情我。」他知道他並非惡意，可是這已刺痛了他的高傲和自尊。 「我不需要。」

「我知道你不需要。」爆SEED肯定的告訴他。 「所以，這並不是同情。」

「無論如何…謝謝你…我早已慣了…要不了命的…」他為他做的已是大大超於他的預期，也不必再做更多了。殷天俠的傷口縱然好了些，可仍斷斷續續的發燒，能撐到現在已好不容易，他真的太累了，說話也開始模糊不清： 「你…先回去吧…我休息會…便好…」

看到他這樣子，爆SEED又怎能放心離去？說到底，他都是自己所傷的，即使是要走，也得等他好一點再說。

「我留一晚，有什麼需要叫我。」他還以為殷天俠又會拒絕，卻發現他已睡了。

爆SEED知道他還沒退燒，這是傷口感染後很正常的反應，於是便取了濕毛巾，敷了在他滾燙的前額上。

他不禁想起了，從前他受傷時，阿釘也是這樣照顧自己。

他雖看似冷靜下來了，可還是沒法接受阿釘的死。

他後悔了，他為什麼沒阻止她做卧底？為什麼眼睜睜看著她一次又一次以身犯險？

可是，現在一切已是太遲，什麼也沒法挽回了。

他看著殷天俠交給他的字條，他冒著生命危險引自己前來，目的就是要把這個交到他手上。

而阿釘在自己也身陷險境之時，也是第一時間想到他的安危要他離開。

他能看出，他們之間的情義已是超越了生死。

阿釘，你是真心把他當作弟弟吧？

我答應你，我絕不會讓他死。

以爆SEED的閱歷，不管碰到什麼人也是應付有如，可是倔強執迷到這個程度的，還是第一次見到。

這小子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醒悟過來呢？

他凝視著睡得並不安穩的殷天俠，不管他平時怎樣冷酷，怎樣強硬，他還只是個很年輕的孩子而已。

這本該是人生最美好，最燦爛的時光。

是什麼令他變成這個樣子？

爆SEED相信，他背負的肯定比自己看到的遠遠沉重。

睡著了的殷天俠再沒法維持平日強硬的偽裝，他的眉頭緊皺，冷汗直冒，破碎嘶啞的聲音還在不斷重複著: 「對不起…」

對不起？他指的是阿釘，還是自己？

爆SEED的疑問很快便得到答案。

「小雨…」

小雨？那應該是女孩的名字。

爆SEED心想，這應該就是他不願告訴別人的過往吧！

以他的聰明，很快便開始猜到，為什麼殷天俠甘願賭上性命，也要設法告訴他有關阿釘的死的真相。

他不是那種愛打聽別人過去的人，但他能隱約感到，他跟殷天俠的遭遇應該很相似。

那種失去愛人的切骨之痛，他或許比自己更早嘗過了。

替魏進風擋槍，真的只是單純為了博取信任嗎？

更令爆SEED吃驚的，是他看到了殷天俠眼角滑下的淚。

那是充滿了痛苦和悔恨的淚水。

不自覺的，爆SEED的眼眶也開始濕潤了。

他是為了小雨，他是為了阿釘。

諷刺殘忍的是，他們都是一樣，除了在沒人看到的角落裡，根本沒有流淚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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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當殷天俠醒來時，燒已經退了。

迷迷糊糊的昏睡了一夜，他本以為爆SEED已走了，卻看到他不單還在，而且更已買好了早餐。

「梳洗一下，然後吃點東西吧！傷口還沒好，戒一下口將就一點，吃些清淡的。」

「你其實不用留下，之前也是這樣，燒一夜便會好了，沒什麼大不了。」

「那當時阿釘叫你走，你又為什麼留下？」 爆SEED理所當然的反駁一句，令殷天俠一時語塞，無言以對。

「我來香港的目的，是要按魏進風的命令殺幾個人：卓凱、覃歡喜、徐天堂、鄭淑梅。」 殷天俠轉換了話題： 「雖然我不明白他為什麼叫我先不要下手，要等待時機，但他們已成為Eternity的目標，十分危險，你轉告他們一聲，讓他們多加防範吧！」

「你也要小心一點，魏進風心狠手辣，萬一露出半點蛛絲馬跡，你也會立即沒命的。」

「放心吧！對於魏進風這個人，我了解比你們都要多，再說，我殷天俠向來都不是那種不守承諾的人。」 殷天俠認真的凝視著他。 「我答應過你的事，必定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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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殷天俠已表露了身份，也主動提出與香港警方合作，有了他這個最可靠的GPS，CIB一方便能更清楚掌握魏進風的一舉一動。

根據他們推測，Eternity極有可能跟長興有關，所以他們也設計了，以魏松山作餌，試探一下魏進風的反應。

殷天俠其實也不清楚Eternity與長興是否有關，可是他接到了命令，要他前去救人卻是事實。

爆SEED那方早已部署好，也把計劃告訴了他，他只要配合演好這場戲便行。

以他的身手，即使在槍林彈雨中救出魏松山亦不困難，雖然魏進風也命他把覃歡喜歡解決了，可是在這情況下，同時救人及殺人根本不可能，就算他沒能完全完成任務，也有足夠的理由說服魏進風。

一輪槍戰後，他追在爆SEED身後，直至追入了教堂，為免露出馬腳，仍然裝作把槍指向他。

「放心吧！這裡了無人煙，不用做戲了，根據劇本，你和我還要大戰一段時間，先過來坐坐吧！」

這是他們的第二次見面，自從上次酒店一別後，他們只是用電話聯絡，再沒見過對方了。

雖然之前聯絡時也曾問過他的傷怎樣，他說已沒大礙，可爆SEED就是知道他愛說謊，不是親眼見到，才不會輕易信他。

「不用看了，早就好了，卧底的體質不會那麼脆弱。」 殷天俠知道他在想什麼，坐了在他身邊，朝著他笑了笑。 「放心吧！最近已再沒那麼拚命了，答應過你的，我一直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