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裡，聿承川重新梳理了一遍思緒。

沒發現門客後，聿承川瞬間聯想到天書，猜想到或許幫助他掃除痕跡，隱藏證據之人來自天上。

又覺得荒誕可笑，故而再問了一遍門客在哪。

然而，王爺失聲了。

一個身無隱疾的人，莫名其妙就失聲了，還是在這個節骨眼上。

失聲的原因顯而易見，天上之人的存在不被吐露。

放在此前，聿承川會怨恨天命不公。但現在，成王敗寇，他還是成了最終贏家。

天書為他而改寫。

所以確切了真相後，心緒反而平淡。生出一種果然如此的塵埃落定之感。

聿承川往前追溯，唯一的變數是刺客。

翻盤般的變數出就現在刺客之後，可刺客的身影在天書中僅一筆帶過。

會是因為刺客嗎？

巧合嗎？

巧合吧，太荒誕了。

聿承川腦海里不斷浮現元妃的一顰一笑，真是情愛上腦，想元妃想瘋了。

「你知道你失聲的原因嗎？」

王爺點頭。

「你不能說是因為他不能被暴露存在？」

王爺點頭。

「他不屬於這凡間？」

不屬於這個世界，也算不屬於這凡間吧。

王爺略微遲疑，才緩緩點頭。

這一細微神態被緊盯著的聿承川捕捉到，遲疑了，在遲疑什麼？

「你在撒謊。」

王爺一聽，趕忙搖頭，毫不遲疑。

殿中。

聿承川細細回憶著方才的牢中對答，手中有一下沒一下把玩著玉佩。

是黑衣閣閣主信物。

「主子。」

殿前憑空出現一道身影，正是帝王手下的得力影衛。

「這是屬下從江湖中收集到的相關信息。」說著，將幾張密紙呈遞上去，「黑衣閣行走於灰色地帶。

雖被正派人士所瞧不起，但成員實力高強，有求於黑衣閣之人數目不少，故至今屹立不倒。」

黑衣閣過於隱蔽，直接信息影衛無法探知，只能從江湖中的三言兩語、各個傳聞中拼湊出全貌。

「近來黑衣閣內部好似發生重大變革，酒肆茶坊中各說紛紜，目前還不能確定具體發生何事。」

也正因為黑衣閣的重大變革影響到了外人利益，江湖中討論此事之人太多，隨便起個頭，就有人順著往下議論。

隱衛才能在短時間內獲取大量信息。

密紙所記內容依據可信程度分為兩個部分，高與低。

玉佩在梨木刻紋桌上點了一又一下，發出沉悶的響。

聿承川聽著影衛的講解，一手翻看密紙，一手玩弄玉佩。

視線久久落在「將持信物者視為閣主親臨。」一句上。

這句話被劃分為可信度高。

等茶水涼透後，影衛已彙報完在殿下侍候已久，聿承川將玉佩拋向影衛，「接著。」

「這應當是黑衣閣閣主信物，你且派人佩戴這玉佩前往底下交易場所，確定是閣主信物後再回來彙報。」

黑衣閣總部雖隱蔽，但它與人做交易，與物換命，自然有交易點。

利用閣主信物潛入黑衣閣確實有賭的成分，但這是唯一的方法。

唯一滲透黑衣閣，取得黑衣閣歸屬權的方法。

得到一個人的最好方法是什麼？是斬斷一個人羽翼。

聿承川眼裡閃過厲色。

黑衣閣無疑是元妃身後最大的依仗，應當除之。

既然刺客選擇了取代選侍身份，那他派人再取代閣主身份也不算過分。

要想得到黑衣閣，把元妃架空，必然不可能僅靠閣主信物，此事還需從長議計。

但借用信物是目前撬開口子的最優法子。

*

懷元青在養心殿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養心殿是該被改名成鳳梧殿了。

他開始以為帝王在忙，沒能抽出時間過來。可一連忙了幾天就過分了，明顯是在躲他。

懷元青無奈，只能用絕食來逼迫帝王出現。

一邊絕食一邊擔憂要是餓成面黃肌瘦了怎麼辦。面黃肌瘦就不好看了，不好看帝王就會去找別的鶯鶯燕燕了。

半梅也不在，不然還能給他上個妝。他問過宮人，宮人不回話，第二日才答被調到其他地方辦事了。

銅鏡模糊，懷元青打量了半天，面色似乎是難看了。

「你會化妝嗎？」懷元青抱著略微的希望問。

這位貼身宮人是個小太監，自然不會搽粉描眉。

「回娘娘的話，不會。」

小火苗剛升起就被徹底撲滅，懷元青失望。又左右端詳了一下面色，發愁。

這是絕食的第二天，感覺面色已經開始變差了。萬一帝王來是來了，見他容貌不似從前，嫌棄而離開怎麼辦。

午膳還擺在那，香氣一個勁兒往懷元青鼻子里鑽。

好香，好餓，好想吃，他硬生生克制住對食物的渴望。

懷元青想起王爺身上能量團的氣味，能量團誘發出的是靈魂深處的渴望，食膳不過是身體需求。

區區一份食膳，跟能量團的氣味完全不能比。

懷元青瘋狂給自己洗腦。

他猛吸了一口，拚命回味能量團氣味，試圖望梅止渴。

「啪」的一聲，銅鏡被重重放在黑檀木桌上。

懷元青起身，「本宮心情不佳，沒食慾，在殿院中走走。」

眼不見心不煩，再呆下去，真怕他自己忍不住把食膳吃光了。

實踐證明，絕食有效，第一天後，他就不再被鐵鏈銬在床附近了。

今早一睜眼，抬手，意外發現手銬被收走了。

床簾一掀開，宮人就姿態恭敬道，「娘娘，皇上說用過食膳後可在養心殿範圍內活動。」

「娘娘，皇上說用過食膳後才可在出去活動。」

宮人擋在懷元青出殿門的道路上，硬著頭皮重複，一邊是帝王的吩咐，一邊是受寵的妃子，得罪哪邊都不討好。

嗯？懷元青眼睛一亮，還有這等好事。

於是『忍辱負重』的咬了一小口「小口」雞腿。

不是他想吃，是為了自由不得不吃，殿內有幾朵刻花他都數的一清二楚，在悶就悶壞了。

懷元青沒忍住，又咬了一「小」口，腮幫子鼓起。

行了行了再吃就露餡了。

懷元青依依不捨的放下雞腿，等腮幫子癟下後才移開擋著臉的袖口。

應該沒被發現吧。

懷元青將心虛壓下，開始矯揉造作。他一臉厭色看著滿桌的菜餚，眉間瀰漫著一股愁緒，「吃不下了。」

說著，起身朝殿外走去。

他怕他再不走，面目交織著厭惡與渴望，會顯得格外猙獰。

懷元青動作隱蔽而又自然，宮人確實沒瞧見他豪邁的吃法。

雖然只吃了一點點，但應該也算吃了吧。

宮人不再阻攔，戰戰兢兢的跟上上去。

出了內庭，是養心殿的中堂，宮女間隔著站在兩邊。

「見過娘娘。」

一起跟隨了上去。

於是浩浩蕩蕩一群人擁護著元妃。

懷元青覺得不自在，「本宮散心，不用跟著。」

宮人們抖了一下，相互對視幾眼，繼續跟。

懷元青：……

下過一場雨的緣故，空氣很是清新。紅花綠葉上還綴著雨珠，晶瑩剔透。

懷元青心情大好，面上不忘裝憂鬱。

養心殿不單單僅是一個房屋，而是其他幾個小規模的房屋簇擁著，眾星拱月般坐落在中央。

雖因整體上規劃整齊，使得莊嚴肅穆之感撲面而來。

但亭子迴廊環繞其間，處處點綴著花朵草木，倒也算一步一景。

角落處隱約傳來交談聲。

「地牢里新關的好像是王爺？」

「對，他前幾天被抄家了。」

「王爺怎麼會被抄家？」

王爺？抄家？

聽到這兩個字眼的懷元青下意識腳步加快，靠近。

「這麼大的事你不知道？」

「別提了，我前幾天又因為做事毛手毛腳惹怒了一位貴人，被罰跪了幾天，才恢復好。所以發生什麼了？」

「聽說是與外敵勾結。」

「這……不會吧，他好好的王爺不做，為什麼要勾結外敵？」

「不懂。」

「可惜了，王爺這麼一個良善之輩，糊塗啊。」

「他？良善？」

「對啊，上次宴會上，我為王爺斟酒時不小心灑他身上了，衣袍明顯濕了一塊。我當時嚇死了，剛入宮就得罪貴人。沒想到王爺安慰我說沒事，還把桌上的白果賜了一顆給我。我當時就覺得王爺人好好，好溫柔。」

「那你是被騙了，他其實表裡不一，非常虛偽。」宮人壓低聲音。

「怎麼會？」

「你入宮前來自偏遠之地吧？」

「你怎麼知道？」

「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你既然來自偏野之鄉，有所不知很正常。」

……

原來是兩個小宮女躲在此處偷閑。

身後的腳步慢了幾拍的宮人們顯然也聽到了，貼身小太監上前喝道，「誰讓你們在這講閑談的？私下議論可是要受罰的。」

一改之前的畏畏縮縮。

懷元青詫異的看了小太監一眼，好傢夥，還有兩幅面孔。

拐角處，兩個小宮女驚慌抬頭，慌忙下跪求情。

「自己去敬事房領罰。」小太監說完後，又回歸畏畏縮縮的姿態，神態小心的對元妃賠笑道，「這兩個小宮女擾了娘娘興緻，奴才擅自處理，還望娘娘不要怪罪。」

好在八卦也聽的差不多了，要是沒聽完就被制止，懷元青才會接機發發難，為難為難小太監來逗趣。

尤其是小太監有兩幅面孔，逗起來必然有趣。

不過，宮人們反應這慢的嗎，倆小宮女都議論好幾分鐘了才注意到。

明明跟隨他的距離也不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