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考完語文，陳之衍在車棚老地方等陳以桉，不想這人見他第一句話就是「我還有事，你自己先回」，說罷徑直騎車揚長而去。

陳之衍驚訝這人今天的雷厲風行，挑眉看著人走遠才推出自己的車子。

沒什麼意外的父母都不在家中，他便懶得自己做飯，想直接睡一覺起來去考了下午的試，到時候中飯晚飯一起吃了省事。

剛躺下沒兩分鐘就被陳以桉叫魂似的叫了起來。

他本不欲理會，奈何這人嗓子眼像是按了喇叭，實在吵的頭疼。

被拉著去八角亭吃了小炒。

一吃飽就犯困是常態，陳之衍說要回去睡覺，可陳以桉不依，活像是被人奪了舍，死拉著陳之衍陪他買新衣服。

之前陳之衍就覺得陳以桉今天甚是奇怪，只是他向來懶得多管閑事，便只能應了陳以桉。

兩人便又在八角亭晃悠了好久。

直到陳以桉全身嶄新才心滿意足的放陳之衍回去睡覺。

估摸著兩人出來的時間，陳之衍也懶得回家一趟折騰，索性直接回了教室。

睡意正濃，班級里逐漸出現了嘈雜聲。

陳之衍換了個姿勢，卻不想抖落沒了睡意，談論聲逐漸清晰。

「聽說了沒，梁若星今個早上沒來，這可是市統考啊。」

「啊？那陳涵明不得要傷心死了，好不容易有個學習成績這麼好的，結果不來考！」

「呵！可拉到吧，他還敢指望什麼？能保住這份工作就已經很不錯了。」

「話說，梁若星為什麼沒來啊？」

「誰知道呢？學習好就是任性唄，我要是有人家那腦子，我也想來就來，想考就考。」

「我可是聽說，他昨天最後一個出的校門。」

「你怎麼知道？」

「我聽門衛的大爺說的啊，說校門都關了，梁若星才從教學樓出來。」

「我靠，不會是昨晚走太晚，遇見什麼不幹凈的東西了吧？」

「什麼啊，我聽說他出來的時候衣衫不整的……」

「別說了，別說了，班任來了。」

議論聲漸息，最後只剩下一片寂靜。

陳之衍保持著睡覺的姿勢沒變，眼中一片清明。

這小半學期來他並非有意觀察梁若星，只是這人的生活實在單調的很，在校時除了和陳元生說幾句話，其餘的時間都是在學習。

他不會刻意早到或者是晚退，但是只要他在教室，不管你從教室的哪個門進來，他的目光永遠都停留在書本上。

「陳南非來了沒有？」班導的聲音從未有過的冷冽。

聽到這個名字，陳之衍腦中閃過昨晚的畫面，心裡暗叫不秒。

陳南非當初堵在樓道里質問梁若星的事情他不是沒有聽說，梁若星昨晚又因為他故意磨蹭到最後。

他沒有看到梁若星離校，只以為是這人混在人群中他沒注意到，而且……如果不是和陳元生一起離校，他便不會過多關注。

陳涵明如此大張旗鼓直截了當的點名，想是心裡已經有了明確的說辭。

可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他好像也有了不可推卸的責任。

畢竟如果不是他，梁若星應該不會磨蹭直到最後。

操！想必陳南非盯這個機會盯了很久了。

陳之衍懊悔，昨天晚上就不應該犯懶，也不應該想當然的以為教學樓熄了燈就是人都走了。

梁若星這人雖然謹小慎微，膽小如鼠，可說到底，除了對他見死不救之外好像並沒做什麼傷天害理之事。

況且他後面也想清楚了，是個人見到之前那場景的第一反應是保命，從客觀事實來說梁若星沒有做錯什麼。

再者說，那人後面也是折了回來的，不算毫無人性。

講台上陳涵明一言不發，盯著剛才八卦的幾個學生，是平日里跟陳南非玩的還不錯的。

當初陳南非追在樓道質問梁若星，怕是少不了這幾人煽風點火。

陳之衍突然想到陳以桉當初跟他講這件事情的時候笑的彎腰抱肚子，就因為聽到梁若星那句「我破壞不了你們從小的情義」的時候。

不怪陳以桉笑的放肆，就連他自己也是沒忍住笑出了聲。

「你怎麼看？」陳以桉的聲音突然響起，驚了正在思考的陳之衍。

「你是不是有病？！」陳之衍壓低了聲音說：「你沒事跑我們班來幹什麼？」

陳以桉坐直了身體，輕輕努了努嘴，輕聲道：「八卦啊，你可別忘了，當初梁若星誤會了你和陳南非的關係還是我告訴你的呢。」

陳之衍晲一眼不做理會。

「從第一天開學我就跟你們說過，不要給我玩那些個不入流的下作手段。」陳涵明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怒氣和冷意，看的出來他是真的生了氣，並不是平日里假裝板著臉唬人。

「我警告你們，從現在起，給我閉上你們的嘴巴，不要讓我再聽到一句那些腌臢話。」陳涵明環視著座位上的每個人，視線掃到陳以桉的時候微微停頓，並沒有說什麼。

「這裡是學校，做好你們該做的事情。」說罷看了一眼陳南非的座位便離開了。

「還八卦嗎？」陳之衍看戲似的看著陳以桉。

「我靠！」陳以桉震驚之餘說：「我他媽一直以為你們班導就是個軟柿子，不瞞你說，剛剛他看我那一下，我差點七竅冒煙。」

「趕緊回去！」陳之衍上下打量穿著一身新的陳以桉，嫌棄道：「別一天天搔首弄姿，整的跟個花孔雀似的。」

「什麼花孔雀！」陳以桉不服，反駁道：「我這叫時尚好吧，而且，我這也不花啊，多正經的衣服，多麼簡約的配色。」

「滾吧你趕緊。」陳之衍不耐煩道。

「我滾？」陳以桉稍稍拔高了聲音說：「你叫我滾？」

陳之衍抬頭，就聽到陳以桉一臉得意地笑說：「大哥，你怕是忘記了，咱倆在一個考場！真給你神氣的！」

靠！陳之衍被噎，剛想著別的事情，倒是忘記了這件事。

陳以桉很少見陳之衍吃癟，臉上掛著無法忽視的笑在前面開路，好不嘚瑟。

陳之衍看的只想踢這人兩腳。

跟著剛至門口，樓梯口傳來一陣唏噓。

循聲望去，梁若星低著頭走過眾人的審視，走進教室，坐在考場的第一排。

是了，他們班是理科第一個考場。

剛才的一眾人並沒有就此散去，此刻像是化身成勇士，爭先恐後的涌在了他們班的後門，走廊的窗戶，前門。

只要有丁點的縫隙，他們就能鑽進去。

陳以桉從來就是個充滿好奇心的人，現下看這麼多人圍觀，自是不想錯過。

不過剛有動作，就被人一把提住了領子。

「不是要考試了？」陳之衍沉聲說。

陳以桉心下一凜，他很少聽到陳之衍用這樣的態度跟他講話。

周圍爭先恐後的人聽到陳之衍不大不小的聲音後噤了聲，卻也只是噤聲，因為他們並不想錯過任何一個跟隨著眾人取樂的機會。

陳之衍環視周圍的人，眼中是讓人看不懂的恨意——突如其來。

陳以桉反應過來的時候陳之衍已經離開了，他急匆匆追出去，到他們考場的時候卻發現陳之衍並不在。

就在他剛要出門找人的時候，陳之衍才回來。

想問的話被考試開始的鈴聲打斷。

一直到回家的路上，陳以桉才有機會問話。

「你怎麼了？」

陳之衍微頓，抬眸看向遠方，輕聲說：「沒事。」

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陳以桉有些難受，明明是最要好的朋友，可好像突然間就有了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那你哪會去幹嗎了？」

陳之衍疑惑。

「就考試快開始的那會，你去哪了？」

陳之衍沉默，還沒想好理由就聽到陳以桉說：「陳之衍，不想說你就說不想說，我不希望你絞盡腦汁的編理由。」

聞聲陳之衍笑說：「我要想誆你還需要絞盡腦汁？」

如此奇恥大辱，陳以桉瞪大了眼睛看著陳之衍，就聽到陳之衍說：「去找我們班導了。」

「找他……」陳以桉噤聲。

是了，陳之衍頂著校霸的名號，卻最是討厭行校霸之事。

「我想我哥了。」

說完這句話，陳之衍便瞪著單車離開了。

夕陽如火，燒紅了半邊天，就著一點餘暉將身影拉的修長，少年騎得飛快，卻不見肆意飛揚，倒像是奔向了黑暗，不見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