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天考試如期進行著，班級門前卻不同往常，從早自習開始就出現了許多別的樓層，甚至另一教學樓不同年級的人。

梁若星從不轉頭相看，只盯著窗外發獃。

沒有人上前詢問，門口的人只「竊竊私語」。

「他就是梁若星啊？長得確實挺好看的。」

「要說還是人家北街區的人會玩啊。」

人群中出現一陣唏噓和肆意的笑聲。

「是啊是啊，沒想到他看著挺乖的，竟然在教室裡面就 ……」

說話的人被旁邊的人突然拽了一下袖子，剛想回頭說些什麼，就看到陳之衍滿臉厭惡的盯著自己。

雖說陳之衍並沒有在學校裡面欺負過任何一個同學，可到底是被人傳出了校霸的名號，只是那麼靜靜地盯著就讓人難以招架，生怕下一秒就被揮拳相向了。

陳之衍的臉色過於難看，陳以桉心驚。

人都知道陳之衍空有校霸的名頭，從來都沒有欺負過哪一個人，可是他卻知道，陳之衍的淡漠只是因為他無所謂。

可今天不一樣——聚集討論的人們臉上帶著幸災樂禍，猶如一個看客來尋歡作樂，彷彿將掩埋的過去剝了殼再次血淋淋的呈現在陳之衍面前。

昨天晚上那句揉進橘色傍晚的想念，驚醒了陳以桉。

大多人都知道陳之衍校霸的名聲是以不要命的架勢力爭來的，可只有他知道，陳之衍豁出了性命是為了什麼，而他最討厭的就是校園暴力，沒有之一。

陳之衍是從來都不進主動行什麼校園暴力，可如果說讓他碰上了這種事，他必然是要管上一管，並且誰都攔不住。

實在怕這人衝動了打人，陳以桉趕忙出聲，面上掛著一貫的嬉笑：「都杵在人家教室門前幹嘛呢，要交錢的知道不？」

這話說得好沒道理，可即使如此，卻沒有一個人敢說些什麼。

走過講台，陳之衍掃視坐在教室或沉默或和門外一樣的眾人，他竟不知道該用什麼言語來形容此刻的心境。

下面坐著的人有一半是他們本班級的，平日里雖說不上和梁若星的關係有多好，但因著梁若星的成績好，點頭之交還是有的，更有甚者起碼抄過不少次作業。

可如今呢，他們面帶戲謔，像是在欣賞一場難得一見的演出。

班代梁澤木也在其中，倒是不同於他人，他面帶憂色，卻也只是如此了。

視線掃過教室的最後排，陳元生站在後門，堵著身後探頭進來的人，一言不發。

那視死如歸的態度好似自己做了不得了的善事，陳之衍不屑，而後收回視線。

下至講台，站在梁若星的身邊，遲遲沒有開口。

梁若星察覺到身邊站了人，心裡無奈，原來不管走到哪裡，他都逃不開命運的捉弄。

心中的激憤在此刻達到了頂峰，所有的膽怯都化成了利刃，他想控訴這個世界對自己的不公平。

明明他什麼都沒有做，明明在這件事情的真相里他是受害者，可為什麼他卻成了受萬人指責的那個人。

捆綁在心口的枷鎖被憤懣沖開了一道口子，心下一橫，想要批判這些顛倒黑白人雲亦雲沒有獨立思想的眾人，轉頭就看到陳之衍緊緊盯著自己。

原本就是一時衝動，現下看到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人是陳之衍，梁若星所有的憤慨化作語塞。

四目相對，陳之衍先開了口。

「梁若星，別怕，以後我罩你。」

別怕，我罩你——梁若星從前只覺得這樣類似的話幼稚可笑，就像國小生爭贏了一顆糖一樣幼稚，可是啊，此刻他卻像是在溺水的旋渦中抓住了一顆救命稻草。

「謝謝……」梁若星的聲音很低，低到站在身邊的陳之衍只看到了上下翕動的嘴唇。

陳以桉喉嚨微哽，在別人眼中，陳之衍終於行使了他校霸的權利，違背眾人，特立獨行，可是有幾人知道，陳之衍多想回到過去，彌補自己的遺憾。

看戲的眾人倒吸一口氣，彷彿才從剛才的驚愕中回過神。

聚集在門口和走廊的人慢慢散去，陳以桉看一眼時間，輕咳正聲說：「快打鈴了。」

陳之衍點頭，垂眸看著靜默的人，輕輕握拳，而後離開。

在路過教室後門的時候，陳之衍腳步微頓，看向一直沉默著的陳元生。

陳元生也注意到了陳之衍的眼神，眼裡的不屑仿若赤裸裸的嘲笑。

陳元生面露囧色，很快恢復正常，似是有話想和陳之衍說。

只是還沒開口，就聽到陳之衍說：「陳元生，我勸你最好早點收起你的小心思。」

剛剛褪去的囧色重新爬上面龐，陳元生沉默。

是了，他知道陳之衍從他第一次接觸梁若星就發現了自己的心思，只是單純如梁若星，他從來都只記得自己對他的解圍。

「小心思？」陳元生不甘示弱，回道：「那你現在是在做什麼呢？我可不信你是真的善心大發，單純的見義勇為。」

陳之衍沒有回答。

剛抬腳走人，就聽到陳元生繼續說：「陳之衍，說到底我們都是一路人罷了，所以你在裝什麼清高！」

陳之衍不怒反笑，只是笑容里沒有多少真情實感罷了。

最終陳之衍也沒有回應陳元生。

徒留陳元生一人發怔，轉身時梁若星正看向自己。

陳元生拾起被陳之衍攪亂的心思，沖梁若星擠出一個笑臉。

不同往日熟絡的回應，梁若星好似根本沒有看見自己。

陳之衍說了罩著梁若星，果真就是如此。

十一點半考完試，準時出現在教室門口。

學校最喜傳八卦，也最容易傳八卦，早上陳之衍的話早就一傳十十傳百，何況還是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說的。

是以那些來尋八卦，想看梁若星笑話的人在看到陳之衍的時候以非常迅速的腳力拐彎走人。

梁若星最後一個交試卷，望向走廊，心裡不禁感嘆，原來陳之衍在學校說話竟這麼管用麼。

他突然明白過來，原來他一直的擔心和害怕都是多餘的，陳之衍從來都沒有想過因為他的見死不救對自己心存報復，不然自己怕是早在學校里待不下去了。

腦子好像才開始運作，他才想起來還沒來得及詢問陳之衍，為什麼突然要幫自己？畢竟只要開口的人都在說自己的不好。

不過以他對陳之衍的了解，很大可能會直接忽略自己的問題。

垂頭走出教室，忽然感覺身後跟了人，梁若星警覺。

因為害怕見到人，他交了試卷後還在座位上磨蹭了好一會，現下整棟樓剩的人寥寥無幾。

他害怕見到人，卻也害怕這種空無一人的空曠感。

加快腳步，一直到出了教學樓，陽光灑在身上，他才敢往身後看去。

在看到陳之衍的那一瞬間，梁若星不自覺瞪大了雙眼。

陳之衍剛至教學樓的大門，看梁若星轉身，便停住了腳步。

上方的遮雨台恰好遮住了曬進門口的太陽，他們一個站在太陽底下，一個站在陰涼處。

震驚之餘才反應過來，原來一直跟在身後的人是陳之衍。

揚起垂落好久的眉眼，笑著說：「陳之衍，謝謝你。」

陳之衍沒有回應，梁若星也不失落，轉身繼續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