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呢？我也是師尊的枷鎖麼？」秦戾輕聲問道。

「你？」雲惟星看著眼前低垂著腦袋的小徒弟，在心裡無聲地嘆了口氣。

『看來小徒弟這打小養成的心性，也不是一兩句話能糾正過來的。』

但好在他的時間夠多。

耐性也夠好。

「不是枷鎖。」雲惟星搖了搖頭。

「小戾，為師要你記得一件事。」

「從我決定收你入我門下的那一刻起，我便沒有想過要拋下你。不論何時何地，師尊始終會護著你。」

「你對為師而言，不會是枷鎖與負擔，而是這人世間的牽絆。」雲惟星說著，牽起秦戾的手。

秦戾只覺得掌心有些發燙。待他再一看時，便發現自己的手心竟然多了一枚泛著幽蘭色光芒的羽毛印記。

「師尊，這是？」

「師門傳承，我這一脈，傳到今日也只有你我二人而已。」雲惟星解釋道，「這印記能讓我感知到你的一些情緒。」

「為師修習的功法需要時常閉關，對你常有照顧不到的時候，若之後你有重要的事情尋我不到，便可透過這印記…但不可亂用，記得了麼？」

「謝謝師尊！」秦戾興奮地點了點頭。

說話間又忍不住摸了摸掌心的印記。

「咳，好了。」雲惟星的耳尖有些微紅，抬手一揮，秦戾手上的印記便不見了蹤影。

「師尊！印記怎麼沒了？」

「我教你隱藏的法訣，平日里這印記莫要隨意示人。」

「好。」秦戾點了點頭。他私心裡也不想有其他人看見這個印記。

畢竟，這是他和師尊間『獨一無二』的牽絆。

「我很喜歡雲萊，很喜歡…師尊。」這是秦戾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達自己的感情。

雲惟星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就彷彿是突然掉落湖面的星，攪亂了一池水的同時，也擾亂了少年的心。

一朵漣漪在秦戾的心尖晃了晃，很快便消失了蹤影。

「師尊！我…」秦戾還想再說些什麼。

但話到嘴邊，卻又突然不知該如何開口。

往日常被學堂先生誇讚的巧言善辯，到了雲惟星面前，全都做不得數。

秦戾憋紅了臉，有些無措地扯了扯自己的袖子。

雲惟星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時辰差不多了，先帶你回去把傷口處理下。不急，等你想好要說什麼了，再說與我聽吧。」

「好。」秦戾有些失落，也只能同意。

秦戾心中反覆告訴自己。他還有很長的時間，把自己想說的話告訴師尊。

*

那場門內比斗的結果，秦戾拿了第四。

結果公布後，師姐林嵐第一個對他說了『恭喜』。

秦戾面上禮貌地回應了她，心裡卻想著第一時間把這結果告訴師尊。

但等他興沖沖地跑回到齊雲峰的時候，卻發現屋裡已經沒了那人的氣息。

「師尊又去閉關了麼？」秦戾找來一個平日里在山上伺候的侍童。

「回公子，祭司大人去閉關了。」

「那他走之前有說過，這一次閉關要多久呢。」秦戾問道。

侍童搖了搖頭，以他們的身份，自然是不敢輕易打探這些。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秦戾在心裡不斷說服自己說，沒事的，不過是一個內門比斗的第四，又不是第一，這種小事師尊根本不會在意。

一邊又藏不住心底隱隱的失落。

轉身正要回屋繼續修鍊，卻被侍童喊住。

「公子。」

「何事？」

「祭司大人給您備了禮物。就放在您的屋裡。」

『禮物！』秦戾心中一喜，卻還要努力維持著矜持模樣。「好，我知道了。」

說罷，便小跑著一路回了屋。

迫不及待地推開房門，秦戾一眼便瞧見了放在桌上的木盒。

盒子里有一封信，和一塊玉墜兒。

和那玉墜兒相比，秦戾現在更在意信里寫了什麼。

[小戾：

聽聞你的生辰是夏至那一日。但吾近些時日偶得機緣，需閉關參悟，恐無暇於你慶賀。

此玉乃吾年幼時師長所贈，喚作月白。放在身側能溫養神魂。吾知你常常夜不能寐，久而久之於身體有害。特贈此玉便做生辰賀禮。

吾徒年幼，修行一事乃長久之事，切不可操之過急，壞了根基。]

『生辰禮麼…『

秦戾從盒中拿出那塊玉墜，放在手心。

秦戾不懂玉，但這『月白『剛一入手，他便察覺到了一種通體舒暢的感覺。身上的疲憊彷彿瞬間輕減了不少。

在秦家時，秦戾沒過過生辰。

因為他的生辰便是他娘的祭日。下人們更是不敢提及。

他曾羨慕過秦嫣兒。每年的生辰總有人替她慶賀，族中長輩會特意替她備上禮物，準備喜宴。

而他，卻連一句『生辰快樂『都沒聽曾聽過。

秦戾曾想過，若他娘親還在世，會不會給他親手做一碗壽麵，替他做一件新衣，跟他說一句『喜樂安康『。

但後來時間久了，秦戾也就不想了。

畢竟比起那些，他更希望他娘親還活著。

所以這份來自雲惟星的禮物，是真正意義上，秦戾收到的第一份『生辰禮『。

這種被人放在心上惦記的感覺，對秦戾而言，陌生且珍貴。

「師尊…」

秦戾小心翼翼的把玉墜掛在腰間，站在鏡子前看了好久，喜不自勝。

片刻後又覺不妥。他怕自己平日不小心會磕著碰著。

秦戾想了想，隨即喚來了侍童。

「幫我取一卷紅繩來。」

「紅繩？」

「嗯，要質量好些。」秦戾點了點頭。

小侍童很快便取來了紅線。

「公子，這是之前族長從南邊帶回來的千蛛絲，韌性極好，你看看可行？」

秦戾接過紅線看了看，點了點頭。「多謝，這個就很好。」

「公子要這紅線是要做什麼？」小侍童好奇的問道。

「編根長繩。」秦戾笑了笑，「這玉墜兒的繩子有些短了，我想貼身戴著。便想換一根。」

秦戾編得很快，沒多久就編好了能掛在脖子上的長度。

小侍童在一旁看著新奇，「公子真厲害，什麼都會。」

他本以為，秦戾這種大家族出來的公子，該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

怎料這秦小公子來了後，不僅事事親力親為，脾氣也是極好，從沒跟他們這些伺候的人為難。

說話時也總是笑著的。

不像那位大祭司，往那兒一站，周遭的溫度都要降個好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