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弓錦鬆了松脖頸間的領帶，喘了口氣把單煙扔在床上，看著那身青色西服有些褶皺，忽然有些燥得慌。

他多看了幾眼床上的單煙，白皙的臉頰貼著床鋪，纖細的身材在單人床上都占不滿，賀弓錦轉身出去。

到了一樓，找前台借了兩支香煙，靠在沙發上，沒一會兒就吸完了，原本還想再去，但事不過三，最終他去門外吹散了煙味回了房間。

剛一開門就感覺到有個東西飛快的撲了過來，他下意識的準備格擋開，忽然又想起了什麼堪堪停住了手。

「單煙？」

單煙醉眼朦朧的抱著賀弓錦的腰，粘人的很：「你剛剛去哪兒了？我都不認識這個地方，我以為你把我賣了……」

賀弓錦被他逗笑了：「單老闆要賣也不是賣到這種地方昂？」

單煙立馬瞪著他：「你真的想把我賣掉啊？」

賀弓錦哼笑著扶住他：「別鬧了，沒力氣就去床上睡覺。」

單煙搖頭：「我不要！」

賀弓錦無奈的看著他：「酒量不好就算了還可以練，這酒品不好，可就沒法改了。」

單煙似乎聽出來是在說他壞話，一下就鬆開了抓著他衣角的手，氣鼓鼓的貼著牆走了一圈，看見木櫃上的西洋留聲機。

一瞬間就忘了前面的事情，興緻沖沖的問道：「這是什麼東西啊？」

賀弓錦揉了揉太陽穴：「留聲機，有唱片就可以一直唱曲子。」

單煙驚呆了：「還有這麼好用的東西？」

賀弓錦走近些，找了一張不知道是誰的唱片放了進去，一陣嘈雜的聲音過後就是清脆的琴音，再過一會兒就是角兒亮嗓的聲音。

簡直還原了梨園現場，單煙吃驚的看著那一台不大不小的玩意兒，想了半晌才道：「等我到時候給你錄幾張，你睡覺的時候就聽我唱的戲好嗎？」

賀弓錦深知不能和醉鬼講道理，敷衍的點點頭：「好，肯定放你的。」

單煙高興的笑了起來，為了這麼點事兒就能開心，真像個小孩兒。

單煙被他哄到床上睡著，一翻身又看見了床頭櫃上的相片，上面女子溫婉賢淑，小孩子長得靈動可愛，一看就遺傳了母親的美貌。

他又坐了起來，賀弓錦無奈的看著他。

這還是第一次照顧一個醉鬼，在他身邊都是千杯不醉的角色，比如父親，比如小白，他從來沒見他們醉過。

應付醉鬼的經驗少得可憐，他只好搶過單煙手上的相框，把他放倒在床上：「快睡吧，明天再玩兒。」

單煙眨巴眨巴眼睛，看了半天才認出他一樣：「賀少爺，是賀少爺。」

賀弓錦點頭：「是我。」

單煙覺得心口堵了什麼東西，不說難受，他死死的拽住賀弓錦的袖子：「我……我喜歡你！我肯定能追到你的！」

他像是給自己打氣一般，大聲的吼了出來。

吼的賀弓錦整個人都呆住了，回過神來輕笑出聲，扒拉著單煙的手指，好奇的問道：「你準備怎麼追？」

單煙吼完了之後，心裡舒坦多了，一瞬間困意就涌了上來：「我準備……我……我要把最好的都給他……給他錄好多好多戲曲……」

賀弓錦低低的笑著，這還是也沒第一次聽到這麼幼稚的追求人，就跟單煙本人一樣，帶著純真靈動。

「好，早點睡吧。」

單煙睡覺倒是安靜老實，賀弓錦在床邊坐了一會兒確認他睡著了才離開，他拿起剛剛被單煙摸過的相片。

看著照片中的母親和自己，有些感慨，他下意識的伸手觸摸著母親，不知道多少次的質問她，為什麼這麼早就離開……

一如往昔，沒有回應。

次數多了，賀弓錦也就習慣了，沒有回應他會自己入夢，希望母親能入夢給他回應，只可惜這麼多年，母親如此吝嗇，居然一次都不曾出現過。

他靠在房間內的沙發上，看了一會兒天上的星星才沉沉的睡過去。

這麼多年，第一次讓另一個人出現在他的空間裡面安睡，而他這次居然夢到了母親。

他想，應該是單煙和程派青衣的緣分頗深，母親忍不住回來看看，順便入了夢，給他一絲絲的慰藉。

只不過夢醒時分更加難捱了，想起母親消散的身影，賀弓錦不可控制的失神了片刻，回過神的時候看見了床上睡得十分沉的單煙。

此刻太陽已經升起，陽光充足溫暖。

賀弓錦鬼使神差的走了過去，站在床邊看著床上的人，其實昨天單煙醉了之後說的話他都不想當真，特別是追求之類的。

醉酒時刻說的話都半真半假，信不得。

他把自己收拾了一番，出門叫了一輛黃包車去租界把轎車開了回來，順帶買了一份紅糖糍粑和燒麥。

沒記錯的話，這些都是江南小食。

剛到百樂門前頭，就看見丹尼爾夫婦走了出來，依舊光鮮亮麗，賀弓錦停好了車，拿著早餐下來和他們打招呼。

赫米恩捂嘴笑道：「怎麼？昨天把人吃幹抹凈了？今天起個大早買東西補償啊？」

賀弓錦聽後哼哼的笑著，撇了一樣丹尼爾：「你能不能管管你太太？每天腦子裡面都在想些什麼？」

丹尼爾一副無所謂：「言論自由，你可以選擇不搭理她。」

賀弓錦也懶得和他們鬥嘴，敷衍了幾句就上樓了，單煙還沒睡醒，不過調整了姿勢，賀弓錦看著剛買的報紙，也不著急這一時半會兒。

最近申城的事兒都登上了報紙，賀弓錦敏銳的掃視著，看看有沒有什麼東西能做暗號，或者密碼破譯，可惜並沒有收穫。

等他看完報紙單煙才幽幽轉醒，一睜眼看見陌生的地方嚇了一跳，瞬間摸了摸自己的身體，還好西服外套都在身上。

隨即耳邊傳來了一聲輕笑：「我可沒那麼喪心病狂佔你便宜，宿醉還難受嗎？我給你買了早餐，過來吃一些。」

單煙一下就聽出來這個是賀弓錦的聲音，他努力回憶自己昨天有沒有做什麼丟人的事情，忽然想起自己拽著賀弓錦說要追他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