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君晟回到自己屋子的時候，秦羽正坐在茶桌前等著他，雙手交疊墊在下巴，漆黑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小狗的眼睛，「你終於回來了，我還以為你被你那徒弟氣死了回不來呢。」

君晟走過去坐在他的身邊，「我的徒弟還沒那麼大能耐，」他抬手抹掉秦羽額角的土漬，「做什麼壞事去了，看著這般狼狽？」

秦羽湊過來抱住他，下巴抵住他的肩膀，「怎麼叫壞事？我把那該死的籠子拆掉了，欄桿被我碾成了粉末，我再不關你了，你說我是不是做的好事？」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閑心，只是路過那籠子時就想到君晟在裡面哭到失神的樣子，這籠子就愈發可恨。既然君晟說拆不得，那麼他就幫他拆了，反正世上沒有他秦羽不敢做的事。

君晟在他的懷裡僵硬了一瞬，旋即笑開來，手順著眼前人的背脊輕輕往下摸，語氣溫柔，「這籠子掌門師兄在看著的，你拆了籠子，明日師兄就該叫我出山了，你不怕自己暴露了？」

秦羽又抱緊他一點，幾乎把自己塞進他的懷裡，「你幫我瞞著不就是了。你說我是你新招的弟子，這樣我也可以在蜀山隨意走動，不必整日龜縮於後山。」

說著他又想起在後山可以和君晟同吃同睡，時刻親密無間，又笑得見牙不見眼，「不過一直待在後山也沒什麼不好的就是了。」

「好。不過蜀山可不能接受憑空冒出來的人當弟子，等我過些日子帶你下山一趟，假裝你是山下帶來的人。」

秦羽笑出聲來，「不想晟兒也會說謊。」

「我最能騙了。」

秦羽從君晟身上起身，「既然說好了，那我們睡覺吧。」

他自己站起來的時候也把君晟抱起來——依舊是托著臀，像抱孩子那般。

君晟被他抱著的時候比他高了半個頭，居高臨下看著他，很容易就看到他濃密的睫毛。他配合地用手環住秦羽脖頸，就笑著看人把自己帶到床上。

把人放好之後，秦羽揉揉他的腦袋，把君晟髮髻弄亂，「坐好，給你擦擦臉。」接著他又把君晟發冠拆下來，慢慢把人頭髮放好，轉身去擰布巾。

君晟也不掙扎，就懶洋洋倚在床板看他給自己擦臉，眼睛微微眯著。

「你看看你，每次擦臉都不知道閉眼，得虧我細緻，不然一般人要把你眼睛戳疼。」秦羽一邊擦一邊抱怨。

「秦羽。」君晟喊他。

「怎麼了？」秦羽放下布巾，半跪在地上仰望他。

君晟搖搖頭，「沒什麼。」他伸出手指觸碰秦羽臉頰，是軟的，「擦擦你自己吧，拆籠子的時候髒了。」

秦羽捏住他的手指，自己不動，也不讓他收回去，就笑看著他，「再叫我一聲。」

「不叫。」君晟又用力抽回手指，失敗，他笑起來，「做什麼呢？」

「那幫我擦臉。」

他的眼睛被床頭燭火照得太過明亮，君晟感覺自己也被照得暖洋洋的，嘴上仍掛著笑，「好。」

他結果秦羽遞來的布巾，在手上打開直接糊上他的臉，然後手上使力上下一抹，就聽到秦羽一聲痛呼，「嗚，我的鼻子！」

看他疼的坐到地上，君晟微微汗顏，難怪什麼東西格外硌手.....

秦羽捂著鼻子控訴，「鼻子都給你折了！」

君晟不去看他，扭開視線，「唔.....你這又不是易容的假鼻子，哪那麼容易折？」他不自覺伸手摸摸自己鼻樑，感覺確實不如秦羽挺拔。

秦羽摸著自己鼻子委屈，「那也會疼的嘛。」

這個話題不能繼續了，君晟爬進床里，拍拍身旁的位子，「來睡覺。」

秦羽馬上順竿爬，「喲，今日這般主動？」

「不主動你就不一起睡了？」

秦羽脫了外衣，順便脫了身邊人的衣服，把他一起按進床里，「那自然不可能。」

其實他覺著君晟的衣服有些礙事，他近來愈發渴望與人肌膚相親，忍不住想要手貼著肉把靈力灌進這人身體里，或者對他做些更過分的事。但是上次灌靈力的時候，君晟都掉眼淚了，這人不舒服的時候哭的太可憐。一想到他的眼淚，秦羽就什麼想法也不敢有了。

來日方長，他不著急。

第二日掌門召令果然飛來了蜀山。君晟攜眾徒弟接召。

一幅金紙飄在空中，上面是蜀山掌門親書的「出山見我」。

君晟不卑不亢站在原地，他的身後就是被夷為平地的金籠，「我會出席五日之後的戒律大會，到時親自向師兄說明。」

金紙發光，表示允許。

它自空中飄落，而君晟低下眉目抬手接了。

等到金紙的光芒消失，變成一道普通的召令之後，秦羽才從樹後出來。

「心情不好？」

君晟轉頭看他，哂笑，「這你都能看出來？」

秦羽愣住。對啊，這人表情從來淡漠，自己怎麼就一眼看出他心情低落了？好似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他愈發了解這人了，看著看著就明白他的喜怒哀樂，看著就移不開眼了。

但他嘴硬，「瞧你這咄咄逼人的樣子，可不就是被欺負出來的？」

「......」

君晟不理他，轉而對弟子們說道：「今日起後山的封禁解了，你們可以出去走走。但是在外不許提秦羽及結界的事情，否則，」他瞟了眼秦羽，「否則秦羽會殺人。」

秦羽：「........」

他就憋到那群弟子散了，撞了撞君晟的肩，笑道：「你倒是會先斬後奏，我何時說要解了封禁？我又何時要殺你那群小徒弟了？」

君晟眉眼淡淡，「你的封禁早解了，不然召令飛不進來。」

「可真聰明，那你可曾想到我被你假傳為殺人如麻之後會生氣，會報復？」

不等他做出動作，君晟先一步靠近他，把臉埋進他的胸口，傳出來的聲音也悶悶的，「你說得對，我心情不好。」

秦羽被他這一抱，什麼脾氣也沒了，愣愣地抬手順著他的背，「怎麼了？你不喜歡你師兄啊？」

他不能理解。即使兩百年前他離經叛道人人喊打，他的同門還是與他非常融洽的，甚至有時會偷偷給他帶消息。一起長大的師兄弟能壞到哪去呢？

「不想說。」

秦羽無奈笑笑，「那你還想我如何安慰你呀？」他把人抱起來，「罷了，等你想說的時候再告訴我吧。」

其實一開始他並不想了解君晟，只是對這人的身體感興趣，就像喜歡摘一朵好看的花，自然不會問這花怎麼生成這樣的。

現在他卻不知為何，分明很想知道這人的一切，想要徹底了解這人，可是想到這人被強迫會不高興，會皺眉會流淚，他便什麼都不敢做了。

大抵是這個渾身透著奇怪的後輩下了什麼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