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沉痛往事

東方的天空已經微微泛白，羅靖城趕往醫院，丁磊將晚上查到的檔案資料交給了羅靖城，「方雲翛和方若言的檔案目前看不出什麼問題，我感覺是內部人員偽造的，深入調查需要時間。不過林敏華的資料就非常了不得，在調查的時候發現她的資料涉密，就多方核實了一下，這是一個偽造的身份，用於卧底調查走私販毒案件，但不知道為什麼任務完成之後一直沒有銷毀。你猜猜之前使用過這個身份的人是誰？」

「誰？」

「凌敏，她是個資深卧底，在加入靖海行動之前，就充當卧底破獲過販毒案，當時她使用的身份就是東南亞富商的千金林敏華。」

羅靖城忽然感覺豁然開朗，凌敏在靖海行動中被沈瀾救走，從此成了陳建中的兒子方雲翛的經紀人，一切都關聯了起來，十年前那場浩劫的最後一塊拼圖在這裡找到了。羅靖城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方諾。

金城的斷肢再植手術還在進行中，諷刺的是，主刀的醫生正是方諾。

羅靖城來到沈瀾的病房，發現被褥整齊的摺疊著，病床上空無一人，他早有預感這個男人不會乖乖的躺在這裡，金城的事情一定是他一手策劃的，他最終還是選擇了以暴制暴的解決方案。

「病人已經出院了哦！」路過的護士提醒了一句。

羅靖城悻悻的離開來到方諾的辦公室，方諾剛剛拖著疲憊的身體下了手術台。「羅隊長，金城的手術很成功，但是他可能還得一段時間之後才能清醒過來。」

羅靖城注視著這個剛剛挽救了自己的仇人一隻手的女人，心生敬佩。

方諾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救人是我的職業。」

羅靖城心中湧起一絲愧疚，懲治犯罪是他的職責，他卻到現在也沒能將梁起繩之於法。「我很抱歉。」

「無需抱歉。就像有一些病人我們回天乏力，羅隊長也不可能清除所有的罪惡。」

羅靖城對這份寬容的胸襟表示感激。

「羅隊長相信善有善報嗎？」

羅靖城早已經不相信，在他這幾年的職業生涯中，見到了太多善良而無辜的受害者。「方醫生，我只能向您承諾，我會竭盡全力找到方雲翛的。」

方諾搖了搖頭，「我其實說的不是這個。我說的是我自己的心理路程。我最初之所以我選擇當醫生，是因為我以為這個職業所賦予的善意，可以拯救別人也可以彌合我支離破碎的人生，但是建中還是死了，我就再也不信了。可是我依然選擇了繼續當醫生，如果上天註定要讓那麼多無辜的人遭受無妄之災，死於非命，那麼我就要用自己的能力將更多的人從死神手中搶回來。羅隊長，這是我對命運的抗爭！」

羅靖城肅然起敬。

方諾繼續道，「雖然我和雲翛沒有深入交流過他為什麼執著的選擇進入娛樂圈，但我想也是出於同樣的目的，上天想讓我們隱姓埋名活在黑暗之中，他卻要逆勢而上，成為萬眾矚目的明星，站在燈光最明亮之處。」

羅靖城不禁為自己之前對方雲翛的一些偏見感到汗顏。

「羅隊長，沈瀾的事情還得請你原諒，是我簽字讓他出院的，你不要怪他。」

羅靖城笑著搖了搖頭，「我怎麼會怪他，說到底，他也一樣，也是在和命運抗爭的人，為了達成正義的目的不惜以身犯險。」

「羅隊長也一樣呢。你做得比我們任何一個人都好，你是沖在最前線，直面罪惡的那一個。」

羅靖城第一次被「受害者」理解和安慰，深感慚愧。他將話題轉到了陳建中上，是時候揭開十年前的最後一塊拼圖。

方諾將記憶拉回到了過去。那是她人生中第二個命運轉折點。

陳建中來星海城開展工作已經有些時日，趁著假期，她帶著陳柏鈞來到星海城探望。在他們見面的第一次便飯中，陳建中忽然說，「我見到了沈老師，沒想到他還活著，更沒想到他現在在幫梁起做事。」

對於沈雲舟，兩個人都懷著一絲歉疚，在方諾被侮辱一事中，沈雲舟原本是最無辜的那個人。

「你打算怎麼辦？」

「我現在只能勸他棄暗投明，幫我提供四大家族的犯罪證據。」

方諾和陳建中都知道，殺死警察的過往讓他的人生已經沒有回頭路，但他們立場又不能放任他在錯誤的道路上繼續走下去。

方諾和陳建中深入交流過，他們在一定程度上能理解沈雲舟的選擇。他懷著一腔憤怒逃離老家，來到陌生的城市，他沒有選擇隱姓埋名，墮入平凡，而是訴諸武力，為自己殺出了一條血路，這是他對命運的抗爭。那時候的星海城是犯罪的天堂，警fei勾結，幫派林立，各方勢力都在排除異己稱雄稱霸，這樣的環境讓沈雲舟的選擇多了幾分正當的理由，但在重新建立秩序之際，他依然逃脫不了被制裁的命運。

陳建中最後說，「你們儘快回去吧，這裡不安全。」

方諾答應著，但第二天事情就急轉直下。她和陳柏鈞去商場買了些東西，回來的時候已經晚上八點多，來到家門口，方諾聽到裡面有說話的聲音，以為家裡來了客人，便沒有進門，帶著陳柏鈞來到樓下的休息區等著。過了大概半個小時，她無意間抬頭，看到客廳的窗簾不知道什麼時候拉上了，隔絕了房間的燈光。她心底泛起一陣寒意，讓陳柏鈞等在這裡呆，自己打算上樓看看。

就在這時，樓道里走出來幾個人，為首的那個人忽然停下了腳步，問旁邊的人，「你有沒有看到客廳里有一個小孩書包？」

旁邊的人立刻反應過來說，「操！她老婆孩子也在這裡！我說飯桌上有好幾個菜呢！我帶人回去搜一下，是不是躲起來了？」

方諾後來知道這兩個人就是梁起和洛雲騰。

就在方諾驚恐無狀的時候，沈雲舟出現在她的身後，將她們母子拉到了一輛車上，「在這裡待著不要輕舉妄動，我去看看。」

方諾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也不知道是不是應該信任沈雲舟。她只能等著。過了十幾分鐘，沈雲舟跳上車，一腳油門踩下去，車子衝出了小區。

「建中呢？建中怎麼樣了？你為什麼沒有帶他出來？」無論方諾怎麼呼喊，沈雲舟都沒有回答。車子在漆黑的街道上飛速行駛，她有種預感，他們距離陳建中越行越遠了。

十幾分鐘之後，車子停在了路邊。方諾從後排車座進入了副駕駛，質問沈雲舟到底發生了什麼，她的拳頭打在沈雲舟的胸口上，發泄著自己的痛苦和憤怒。沈雲舟沒有回應，直到她發現自己的手上沾滿了鮮血。

沈雲舟的身上被劃了幾條長長的口子，鮮血直流。他下車來到後備箱，拿出一個醫藥包，準備自己包紮。方諾擦幹了眼淚，說，「我來吧，我是醫生。」她幫沈雲舟縫合了傷口，他是沉默的，沒有任何解釋，只在針頭穿過皮肉的時候身體微微的抖動。完事之後，他繼續開車，將他們送到了一處房子里。「你們暫時待在這裡，沒有必要不要出門，房子里的物資足夠你們生活一個星期。女人和孩子的用品我明天讓人送來。那人是我的兒子。」沈雲舟簡短的交代著必要的信息，接著給他們看了沈瀾的照片。「我估計不方便出面了。」

「我們以後怎麼辦？」

「靜觀其變吧。」

「難道我們就不能報警？」

沈雲舟嘆了口氣，「陳建中的身份本來應該是個秘密，有人出賣了他，那人手中很可能也有你們的信息。」

「你的意思是他們還想斬草除根？」

「因為他們不知道你們知道多少。」

方諾失聲痛哭，沈雲舟依然沉默著。方諾在那一刻明白他們回不到過去，也很可能沒有了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