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清早，季臨淵就被叫醒了，管家說：「殿下，王爺囑咐您，要和二皇子殿下一同勘查建康城的受災情況。」

季臨淵十分厭煩：「他人呢？」

「呃......」管家尷尬地說，「王爺出門了。」

季臨淵：「又去打獵了？！」

管家沒說話，算是默認，

季臨淵簡直無話可說，建康是恭王的封地，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卻連問都不問上一聲，讓世子替他做樣子，自己卻跑去逍遙快活，太不像話了！

季臨淵想起當今聖上，忍不住在心中暗嘲一聲，真不愧是親兄弟。

不過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季晟為了能做甩手掌櫃，王府的事多由季臨淵做主，也正虧了這個緣故，季臨淵再不受寵，府中也無人敢怠慢他。

一面鄙夷，季臨淵還是穿起了衣服：「那就快些，二皇子在哪裡？」

「二皇子殿下在刺史衙門裡住著呢，殿下您現在出門，外面雖然積雪難行，時間緊湊些，剛好能趕上二皇子出門。」

季臨淵快速地洗漱一遍，原本打算坐轎子，一踏出去就吃了一驚。眼前一片望不到邊際的白雪，天還是黑的，整個建康像被雪淹沒的、陷入沉睡的極北之境。

門口的雪已經淹沒了兩個台階，成年男子一腳踏入雪中，也得過膝。這要是坐轎子，只怕到晌午也到不成吧？

正在為難之際，只見鍾明意走到他面前，背對他半蹲下：「殿下，我背你去。」

管家：「胡說八道，你怎麼背過去？殿下，還是坐轎吧......」

尚未說完，就見季臨淵已經趴在鍾明意背上，擺擺手：「好了，走吧。」

「這怎麼行啊殿下，殿下——」管家驚恐的尾音消失在天際，鍾明意一躍而起，一腳踏上王府門口的柱子，借力落在街對面的屋檐上，他就如一隻輕盈的黑燕，不過兩個彈指的時間，目力所及處便只剩一個小小的黑點。

季臨淵在他背上哇哇大叫，高空中寒冬臘月的風如同刀子割裂他裸露的皮膚，他大喊：「你慢點！」

鍾明意問：「殿下受不住了？」

「很冷啊！」

鍾明意卻不曾減速，忽然反手將季臨淵向上一拋，少年發出尖叫聲，緊接著一股大力在腰間，尚未反應過來，身體便不受控制地在空中打了個轉，天旋地轉間，季臨淵暈乎乎地落在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可靠的臂膀將他牢牢接住。

季臨淵驚魂未定，氣喘吁吁地罵道：「混蛋，混賬東西......」

鍾明意的聲音裡帶了點揶揄：「殿下若是不冷，我還是背你。」

季臨淵嚇了一跳，哪裡還敢再回去，死死摟住對方脖子，縮進他懷裡。抬頭，看見鍾明意嘴角一抹笑，不由怒道：「你這傢伙，我是你主子！目無尊上的東西，回去就家法伺候！」

鍾明意愉悅的笑容越發深了，將懷中少年抱得更緊些，毫無誠意地說：「殿下教訓的是，回去我自己領罰。」

鍾明意這廝身手確實好，不過片刻便到了刺史衙門，季臨淵如釋重負地下來，踩在實地的感覺令他非常安心。

衙門口站著兩個守衛看見他們詭異的行動方式，投來詫異的目光。

季臨淵撣了撣身上的雪：「二皇子殿下在什麼地方？」

守衛道：「現在才寅時，二皇子應當還睡著......世子殿下要不要在門房先候著，小的叫人給您奉茶。」

刺史衙門是一州最大的衙門，因而用於等待的門房規格也有不同，像季臨淵這樣的皇親國戚，自然待遇不低，季臨淵正凍得難受，聞言便進去了。

不一會兒一個書辦奉茶過來，臉上還帶著惺忪睡衣，顯然也是剛醒，但也不敢怠慢，笑著說：「世子爺，您喝茶。」

季臨淵喝了一口，挑眉看了一眼茶葉，纖細捲曲，碧綠香濃，竟是南嶽雲霧茶。他隨口道：「馬大人好手筆，貢茶都拿得出來。」

門房笑：「這茶平日也不給旁人吃，也就是備著，恭王爺、世子爺您們二位來才打開，近幾日不是二皇子殿下來了麼，也喝的這茶。」

季臨淵擺擺手，讓他下去。一杯茶下肚，凍得僵硬的手腳也舒展開了，十分舒服。

「世子好等，」季鴻匆匆進來，還在系衣帶，「都怪我，竟睡到這個時間。」

季臨淵忙站起來行禮：「見過二皇子殿下。」

季鴻忙道：「在外沒有這麼多虛禮，你年紀小，叫我二堂哥便是了。」

季臨淵先是一愣，繼而笑了起來：「那好，二堂哥，這就帶你去勘查災情。」

外面雪深難行，衙門裡跑出來五六個當差的，在前面鏟雪開路。

這般效率實在太低，都說災情如火，現在卻寸步難行，可把季鴻給急壞了。就在這時，遠遠傳來一聲清吒，一陣轟鳴傳來。

極目望去，街道的盡頭一群人披著輕甲，正浩浩蕩蕩地向著這邊來。

季鴻奇道：「他們在做什麼？」

季臨淵：「鏟雪罷，路途不通，當兵的總要出點力。」

人多的力量便體現出來了，他們這邊四五個小廝還沒剷出幾步路來，那邊鏟雪的已經鏟了七八丈，季鴻看清為首的將領，搖頭笑道：「江南真是人傑地靈，連鏟雪小將都貌如好女。」

季臨淵卻說：「那就是個姑娘。」

季鴻：「！！！」

季臨淵見他吃驚的樣子，忍不住哈哈大笑，一邊解釋：「這是守城將軍曲峰的侄女，曲明玉。從小跟著她叔叔在軍營里長大，還去過邊疆打過幾次仗，雖無官職，卻很得人心。」

等曲明玉過來，季鴻已知她是女子，便不好意思盯著看，誰知曲明玉在馬上爽朗笑了起來：「阿臨，你不在家中睡覺，跑來這裡做什麼......喲，這是哪家小哥，長得可真俊。」

季鴻鬧了個大紅臉，季臨淵忙說：「這是二皇子殿下，可別瞎說。」

曲明玉嚇了一跳，翻身下馬向他行禮，身後的士兵見狀，嘩啦啦跪了一大片。

季鴻忙道：「都起來吧，鏟雪要緊，待會兒天亮還得行人呢。」

曲明玉也不啰嗦，上馬指揮手下的兵繼續前進，又問：「二位殿下這麼早就在外面，看來是有公事在身，若有小人幫得到的，但說便是。」

季鴻說：「我想去建康各處勘探災情，儘快稟報朝廷。」

「這個好說，全城的將士都在鏟雪，城內鏟完還要到城外去，跟在我們身後，想去哪裡都成。」

季鴻喜出望外：「那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