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墨訣再度有了意識時，身體已然被冷汗浸透，渾身發著虛寒的顫抖。他的頭仍然昏沉，像是有人用重錘敲擊著腦袋，胸口的悶痛絲毫未減，反而加重了幾分。

他努力睜開眼，視線卻依舊模糊，只能勉強分辨出屋內朦朧的燭光，以及靠在床邊，緊鎖眉頭的身影——解云舒。

“醒了？”解云舒的聲音帶著一絲壓抑的情緒，似是在極力忍耐著什麼，目光卻牢牢鎖住了他的臉色。墨訣張了張嘴，卻發現嗓子乾得幾乎發不出聲音。他緩了片刻，才沙啞地開口：“……陛下？”解云舒沒說話，只是端起桌上的藥碗，湯藥尚有些微熱，他輕輕吹了吹，才送到墨訣唇邊：“喝吧。”墨訣看著眼前遞來的藥，神色微微變化了一瞬。他不太習慣讓別人餵自己，這讓他覺得自己過於無能，可現在的他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根本無法抗拒。

他垂下眼睫，輕輕點了點頭，張嘴飲下那苦澀的藥湯。解云舒的手很穩，動作也很輕柔，每餵一口，還會觀察他的神情，確保他能順利喝下。

藥喝完後，解云舒才收回手，放下藥碗，語氣低沉地道：“太醫說，這不是普通的虛症。你的舊疾一直未曾痊癒，這次怕是過於勞累，才導致病情加重。”墨訣輕輕地偏過頭，避開了他的目光，沉默不語。

“墨訣。”解云舒忽然喚他的名字，語氣不同於平日的淡然，帶著一絲無法壓抑的情緒，“你到底還想瞞我到什麼時候？”墨訣的心微微一顫，指尖蜷縮了一下。“本來就沒什麼可說的。”他聲音低啞，語調一如既往的平靜，“臣的身體臣自己清楚，已經習慣了。”“習慣了？”解云舒的語氣帶著些許怒意，“你是覺得這樣的身體狀況無所謂，還是覺得自己不值得讓人擔心？”

這句話狠狠地刺中了墨訣的內心。

他的指尖微微顫動了一瞬，卻仍舊強行讓自己保持平靜：“臣的身體，自然與陛下無關。”解云舒死死地盯著他，深邃的眸子裡湧動著複雜的情緒，半晌，他忽然低聲笑了一下，聲音有些無奈：“或許這樣不會讓一切變得更好”墨訣怔了一下，微微側頭看向他。

“總是與人保持距離，總是不願讓旁人靠近…”解云舒語氣緩了幾分，像是在壓抑著什麼，“無論我如何對你好，你都覺得那是不該擁有的。”墨訣的心臟猛地一緊，他的確一直是這樣的。

自從天瀾國滅亡後，他早已學會了如何將自己隱藏，如何不去奢望那些不該屬於他的情感。他不覺得自己配得上別人的關心，尤其是來自解云舒的。因為解云舒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他……不過是一個亡國的罪人罷了。他閉了閉眼，聲音低沉：“臣不敢奢求什麼。”解云舒凝視著他，忽然低下身子，語氣前所未有地認真：“可朕願意呢？”墨訣猛地睜大了眼睛，怔怔地看著他。解云舒沒有再說話，只是伸出手，輕輕地握住了他冰涼的手腕，那掌心的溫度透過衣袖傳來，讓墨訣下意識地想要抽回，卻被解云舒稍稍用了點力氣按住。

那溫度很暖，暖得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了許久，墨訣終於微微偏開視線，低聲道：“……臣該休息了。”

解云舒看著他那略顯僵硬的神情，終究還是鬆開了手，站起身：“好好休息”說完，他沒有再多說什麼，轉身離開了房間。

待門輕輕關上，墨訣躺在床上，望著帳頂，心臟跳動的頻率還沒有平復…

可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允許這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