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的空氣黏稠得幾乎能擰出水來。

豪雨比氣象台的預警來得更早、更急。豆大的雨點砸在單向玻璃上，噼啪作響如同槍林彈雨，在防彈玻璃表面炸開一朵朵透明的水花。沈確的私人休息室位於基地最高層，平日里能將整片訓練場盡收眼底的落地窗，此刻只剩一片模糊的、不斷流動的水幕，像是整個世界都被這場突如其來的豪雨淹沒。

我背脊緊貼著冰冷堅硬的金屬床頭，一股深沉的鈍痛正從人造脊椎的接縫處瀰漫開來，如同鏽蝕的齒輪在強行轉動。潮濕的環境是這種老型號金屬部件的天敵。濕氣無聲地滲透，誘發著細微的、常人難以察覺的金屬膨脹，讓接駁處的摩擦變得更加滯澀、尖銳。更不用說下午那場傾盡全力的訓練，幾乎耗盡了人造關節里儲存的潤滑劑。此刻，後腰那個關鍵的神經介面正一跳一跳地灼燙著，像是被燒紅的鐵絲無情地刮擦著骨縫深處，哪怕是最細微的姿勢調整，都會引發一陣尖銳的、啃噬神經的刺痛。

「操，這鬼天氣。」

沈確甩著濕漉漉的頭髮從浴室出來，發梢的水珠飛濺，在床頭應急燈的猩紅光暈下像細小的血滴。休閑褲鬆鬆垮垮地掛在胯骨上，水珠順著腹肌溝壑滾進褲腰，在布料上洇出深色的痕跡。他從酒櫃里拿出半瓶威士忌，瓶身上還凝著冰鎮後的水霧，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醫療組剛發警報。」他單膝壓上床墊，軍用的通訊終端被他隨手扔到我手邊，熒幕亮起刺目的紅光，「說你的脊椎介面在潮濕環境下——」他皺著眉，目光掃過熒幕上的專業術語。

一道閃電劈開夜空，慘白的光瞬間照亮整個房間，炸雷緊隨其後，近得彷彿就在頭頂炸開。休息室的備用電源閃了閃，頂燈突然熄滅，只剩床頭應急燈投下一圈猩紅的光暈，將我們的影子拉長、扭曲，投射在金屬牆壁上。

在黑暗徹底降臨前的剎那，我看到沈確瞳孔驟縮。他的身體比意識反應更快，幾乎是本能地撲過來，手掌墊在我後腦勺與堅硬的金屬床頭之間。

我被他突然的靠近嚇了一跳，後腦重重的磕在了他手指上：「......你他媽幹什麼？」

沈確的鼻尖離我太近，帶著威士忌味的呼吸噴在唇縫，燙得驚人。他整個人籠在上方，陰影將我完全覆蓋，潮濕的熱度從每一個接觸點滲透進來。他的體溫總是偏高，像一團永不熄滅的火，此刻更是燙得嚇人，隔著單薄的衣料傳遞過來。

「怕你他媽零件生鏽。」他嗤笑，拇指蹭過我後腰發燙的介面，力道不輕不重，恰好卡在疼痛與舒適的臨界點，「疼不會吱聲？」他低聲罵道。

又一記炸雷。這次近得彷彿劈在樓頂，震得防彈玻璃嗡嗡作響，像是有無形的巨手在搖晃整棟建築。沈確的手突然下滑，骨節分明的手指扣住我大腿外側的仿生神經束，精準地找到那個敏感的接駁點，惡意的用力一按——

「呃！」

電流般的刺痛順著人造神經直竄脊椎，我猛地弓起身，額頭撞上他鎖骨。那道結痂的爪痕近在咫尺，散發著淡淡的藥膏味，混合著他身上特有的硝煙與伏特加的氣息。沈確的喉結在我鼻尖上方滾動，汗水和雨水的氣味混著濃烈的Alpha信息素，在密閉的空間里釀成某種令人眩暈的濃度。

「這不是長嘴了？」

威士忌瓶突然抵到我唇邊，冰涼的玻璃貼著幹裂的唇瓣。

「喝了。」他命令道，瓶口不容拒絕地撬開齒關，琥珀色的液體傾瀉而下，「麻痹點神經，多少能壓住點接駁疼痛。」

烈酒灼燒喉管的觸感像吞下一團火，從舌尖一直燒到胃裡。我嗆咳著推開酒瓶，液體順著下巴流進領口，在白色棉T恤上洇出透明的水痕，布料逐漸變得半透明，貼在皮膚上。沈確的視線黏在那片逐漸變得透明的布料上，眸色深得嚇人，像是盯上獵物的猛獸。

「......難喝。」我抹了把嘴角溢出的酒液，喉間還殘留著灼燒感。

沈確突然掐住我下巴，力道大得幾乎要在蒼白的皮膚上留下指痕。

他的拇指重重碾過下唇，將那一滴漏網的琥珀色液體抹開，指腹粗糙的薄繭摩擦著敏感的唇瓣。呼吸陡然加重，伏特加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溢出來，在潮濕的空氣里釀成某種危險的濃度，濃烈得幾乎具象化，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寸皮膚上。

「那我嘗嘗。」

這不是詢問，而是宣告。

他的唇壓上來時帶著雷霆萬鈞的力道，犬齒磕破我嘴角尚未癒合的舊傷。血腥味在唇舌間漫開，又被烈酒沖刷成鐵鏽味的醇香。沈確的舌尖像把出鞘的軍刀，蠻橫地撬開齒列，每一寸掃蕩都帶著不容抗拒的侵略性，彷彿要在口腔內打下烙印。

我抓著他濕漉漉的頭髮往後拽，指縫間纏繞著微潮的髮絲，卻被他趁機扣住手腕，反手按在枕頭上。他的膝蓋擠進我腿間，作戰褲粗糙的布料摩擦著大腿內側敏感的皮膚，帶來一陣陣細微的刺痛與難以言喻的觸電感。人造心臟的警報在顱內尖銳響起，供血系統過載的嗡鳴震得耳膜發疼，像是有一整個蜂群在頭骨里振翅。

「換氣。」沈確短暫地退開，鼻尖蹭著我發燙的耳廓，呼吸噴在敏感的耳後皮膚上，「你想窒息昏過去？」

他的聲音啞得不成樣子，呼吸粗重得像剛跑完負重越野，胸膛劇烈起伏，隔著衣料傳遞來熾熱的溫度。我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指深深掐進他後背肌肉，指甲幾乎要陷進皮肉里，在他小麥色的皮膚上留下半月形的紅痕。而他的手掌正墊在我後腰與床墊之間，用體溫烘著那些因潮濕而疼痛的金屬關節，熱度透過人造外殼，滲入內部精密的機械結構。

窗外豪雨如注，雨聲如同千軍萬馬奔騰而過。

沈確的吻再次落下來時，力道卻奇異地放輕了。不再是狂風豪雨般的掠奪，反而變得綿長而極具探索性。他似乎突然對這種唇舌相依、氣息交融的微妙觸感著了迷，舌尖帶著一種罕見的耐心，反覆舔舐著剛才被他磕破的那個細小傷口，偶爾用鋒利的虎牙尖不輕不重地研磨一下，激起一陣細微的、如同電流竄過脊椎的酥麻戰慄。他扣著我手腕的力道也鬆懈了些，不再像鐵鉗，只是鬆鬆地圈著，空閑的拇指指腹卻開始有一下沒一下地、帶著某種無意識的佔有意味，摩挲著我手腕內側那條跳動的脈搏。指腹下的血管在他粗糙的撫摸下，跳動得越發劇烈急促。

某種陌生的戰慄順著脊椎爬上來，像是有電流從尾椎一路竄到後頸。我下意識偏頭想躲，卻被他捏著下巴扳回來。

「跑什麼？」他的唇擦過我劇烈跳動的頸動脈，「下午扎飛鏢的狠勁呢？」

沈確垂眸看我的眼神像某種猛獸在審視爪下的獵物，帶著勢在必得的佔有欲和某種難以言喻的溫柔。他忽然低頭，牙齒咬住後頸搖搖欲墜的抑制貼邊緣撕下來，咬下去的時候伏特加信息素直接灌入腺體——

「唔......！」

龍舌蘭信息素如同被點燃的酒精，轟地在血管里炸開。我抓著他肩膀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甲在他背上留下幾道鮮明的紅痕。沈確悶哼一聲，反而更用力地把我往懷裡按，手臂橫在腰後，彷彿要把兩個人揉進同一副骨血里。

他的手掌順著我脊椎線條下滑，精準地避開所有未愈的手術疤痕，指腹帶著槍繭的粗糙觸感，停在腰窩凹陷處。那裡的皮膚比別處更敏感，被帶著薄繭的指腹一按，整個人都不受控制地顫了顫，像是被觸碰了某個隱秘的開關。

沈確含混的笑聲在我頭頂響起，震動透過緊緊相貼的胸膛清晰地傳遞過來。他似乎對這種反應上了癮，惡劣地在那片敏感的凹陷處，用指腹又慢條斯理地畫了一個圈，引發更強烈、更綿延的戰慄，電流般的酥麻感瞬間竄遍全身。

「江清晏。」他突然連名帶姓地叫我，聲音裡帶著某種危險的饜足，犬齒在腺體上不輕不重地磨著，帶來一陣陣刺痛與快意，「知道為什麼定製那套武器嗎？」

濕透的T恤被推至胸口，布料摩擦過敏感的皮膚，引起一陣細微的戰慄。他的唇貼上我肋下最新的一道手術疤，吻得近乎虔誠，舌尖舔過那道凸起的疤痕，像是要撫平每一絲疼痛。

「因為老子見不得你拿別人的刀。」

豪雨仍在咆哮，雨點砸在玻璃上的聲音如同戰鼓。

但此刻耳中只剩下彼此交纏的呼吸，和越來越失控的心跳聲。沈確的犬齒抵在我腺體上，不輕不重地磨著，像在考慮從哪裡下口。他的手掌還墊在我後腰，體溫透過金屬外殼，將那些陳年的、冰冷的疼痛一點點融化，像是陽光終於照進常年陰冷的角落。

「再親一次。」他突然說，語氣比下達作戰命令還強硬，手指插入我發間，固定住後腦，「這次不咬嘴唇。」

我拽著他頭髮吻上去時，窗外恰好劈下一道閃電。慘白的光透過窗簾縫隙，將我們交疊的影子投在牆上，像兩柄終於找到彼此鞘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