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門鎖轉動的聲音像一道驚雷，劈在陳宇皓的良知和手賤之間。

幹！回來了？！

他觸電般縮回手，心跳瞬間破表，差點從喉嚨裡蹦出來。身體比大腦更快反應，一個箭步竄回自己的書桌前，隨手抓起一本《經濟學原理》，猛地坐下，裝出一副「老子正在認真學習誰也別來煩」的專注模樣，雖然書根本他媽的拿反了！

門被推開。

林偉進走了進來，手裡還抱著幾本從圖書館借回來的書。他看到宇皓居然坐在書桌前（雖然姿勢有點僵硬），眼底閃過一絲訝異，但沒說什麼，只是默默走到自己的領域。

空氣裡瀰漫著一種尷尬的沉默，還殘留著下午在體育館針鋒相對的火藥味。

宇皓用眼角餘光偷偷觀察。

林偉進先是小心翼翼地把借回來的書按照高矮順序放好，然後，他的目光落在了書架那本《追憶似水年華》上。

他的動作停頓了零點一秒。

宇皓的心臟又是一抽。幹！他不會發現老子想動他的寶貝書吧？這傢伙是有雷達嗎？

只見林偉進伸出手，不是去拿那本厚書，而是將它旁邊一本稍微歪掉的散文集輕輕推正，讓所有書脊重新回歸完美的直線。然後，他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幾不可聞地鬆了口氣。

宇皓：「……」靠，原來只是強迫症發作。嚇死老子了。

·

尷尬的氣氛還在持續發酵。

宇皓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兩個大男人同住一室，難不成要冷戰到畢業？他陳宇皓好歹是個社交達人，怎麼能被一個小學弟難倒？

他清了清嗓子，決定率先打破僵局，雖然語氣還有點硬邦邦：「欸，下午…謝了。」

林偉進正準備坐下，聞言身體一頓，有些困惑地轉頭看他：「…謝什麼？」

「謝你沒去跟教官告狀說我差點用球砸你啊。」宇皓說得彆扭，這簡直變相在承認自己下午態度確實不好。

林偉進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他會提這個。他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書桌邊緣，聲音又恢復了那種細細的調子：「…本來就…不是你的錯。是球自己飛出來的。」

他頓了頓，聲音更小了，還帶著一點點不情願的歉意：「…而且，我下午…語氣也不好。」

喔？原來這傢伙還會反省？宇皓有點意外，心裡那點不爽瞬間消散了大半。他本來就不是會記仇的人。

「算了算了，不打不相識啦！」他大手一揮，試圖讓氣氛輕鬆點，「不過說真的，你發起脾氣來還挺兇的啊？跟平時完全不一樣。」

林偉進的耳根微微泛紅，似乎有點窘迫。他抿了抿嘴，小聲嘟囔了一句：「…誰讓你那麼大聲吼我…我最討厭別人吼我了…」

他的語氣裡帶著一點點委屈，一點點倔強，竟然讓宇皓覺得…有點他媽的可愛？

幹！陳宇皓你醒醒！他是男的！而且是個潔癖又古怪的男的！

·

冰雹打破，氣氛緩和了不少。

宇皓的注意力又忍不住飄向那本神秘的厚書。該死的好奇心像貓爪一樣不停地撓他。

他換了個方式，假裝不經意地用手指敲了敲那本《經濟學原理》（這次記得把書正回來了），用一種「純粹學術討論」的語氣開口：

「欸，你們中文系都這麼硬核嗎？大一就看普魯斯特的原文書？」

林偉進的身體幾不可見地僵硬了一下。他沒有看宇皓，只是低頭整理著已經很整齊的筆記，語氣變得有些防備和疏離：「…就，隨便看看。」

「隨便看看？」宇皓挑眉，故意拉長音調，「那麼厚一本，還是法文，你跟我說隨便看看？騙鬼喔！你該不會是什麼隱藏學霸吧？」

「不是…」林偉進的聲音更緊了，他突然站起身，動作有點急促地拿起水杯，「只是…個人興趣。我去裝水。」

又是這招！轉移話題！

宇皓看著他幾乎是逃向飲水機的背影，更加確定那本書有鬼。

個人興趣？一個十八歲大一男生的個人興趣是讀法國意識流文學巨著的原文？這機率比他媽的連續抽中宿舍雙人房還低！

除非…那根本不是興趣。

一個荒謬又大膽的念頭猛地竄進宇皓的腦海。

那本書…該不會是什麼偽裝吧？裡面其實是挖空的？藏了東西？比如說…日記？情書？或者是…某種不可告人的祕密？

·

林偉進裝完水回來，明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自顧自地戴上耳機，開始看他的書，用行動劃下結界——生人勿擾。

宇皓也沒再逼問。

他躺回床上，雙手枕在腦後，盯著天花板。

心裡那股探究的欲望卻越來越強烈。

這個室友太有趣了。像一個層層包裹的謎題。外表是害羞怯懦的草食系，一碰就縮；內裡卻藏著一個一點就炸的炮仗脾氣；而最深處，似乎還守護著一個關於一本厚書的巨大祕密。

宇皓的嘴角無意識地勾起一抹興趣盎然的笑容。

好吧，林偉進同學。你成功引起老子的注意了。

他決定暫時按兵不動。打草驚蛇只會讓這隻容易受驚的兔子躲回洞裡。

他要等。等一個最佳的時機，等一個對方放下防備的瞬間。

·

深夜。

宇皓被一股尿意憋醒，迷迷糊糊地爬下床，趿拉著拖鞋往廁所走。

解決完生理需求，他揉著眼睛摸黑往回走。

經過林偉進的書桌時，他的腳不小心踢到了一個什麼東西，發出輕微的聲響。

「唔…」床上的人發出一聲模糊的囈語，翻了個身。

宇皓嚇得瞬間清醒，僵在原地不敢動彈。

幾秒後，林偉進的呼吸重新變得均勻綿長，看來沒醒。

宇皓鬆了口氣，低頭看向自己踢到的東西——是林偉進睡前放在椅子上的那個帆布背包。背包口沒有完全拉上，裡面那本厚厚的《追憶似水年華》，因為他剛才那一腳，滑出了一小截。

藉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弱月光，宇皓清晰地看到——

那本厚書書脊的邊緣，似乎夾著什麼東西。

一張紙條的邊角？還是…一張照片的一角？

它露出了細細的一條，顏色和書頁截然不同。

宇皓的呼吸驟然停住，睡意全無。

他的心臟，又一次不爭氣地狂跳起來。

祕密，就在眼前。唾手可得。

現在…要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