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皓哥！開門啊！兄弟們送溫暖來了！」

大猴那破鑼嗓子像一把巨錘，狠狠砸碎了505室內剛剛凝結起來的、幾乎要滴出蜜來的曖昧泡泡。

幹！

宇皓在心裡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額頭青筋暴起。那一刻，他殺人的心都有了！他媽的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種要命的關頭！

林偉進更是像被當場捉姦一樣，猛地一把推開幾乎要貼到他身上的宇皓，力道之大讓宇皓踉蹌了一下。他整張臉瞬間血色盡褪，又迅速漲得通紅，眼神裡充滿了驚惶和無措，像是做了天大的壞事被發現。

「…他、他們…」他聲音發顫，幾乎語無倫次，下意識地就想找地方躲起來。

門外還在不知死活地嚷嚷：「皓哥！聽見沒？快開門啊！薑茶要涼了！還是你們在裡面幹什麼『好事』不能被打擾啊？哈哈哈——」

宇皓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想把門外那群白目揍一頓的衝動。他看了一眼嚇得幾乎要縮成一團的林偉進，心裡那點怒火又瞬間被無奈和一種奇怪的保護欲取代。

「沒事，」他低聲對林偉進說，聲音還帶著一絲沙啞，「我去打發他們走。」

他整理了一下表情，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一點，然後猛地拉開了宿舍門。

·

門外，以大猴為首的幾個排球隊友擠在一起，臉上掛著賊兮兮的笑容，手裡還真的拎著幾杯飲料。一看到宇皓黑得像鍋底的臉和還在滴水的頭髮，他們笑得更賤了。

「哇靠！皓哥，你剛從水裡撈出來喔？這麼激烈？」大猴探頭就想往裡面瞄，「欸，你那個害羞的室友呢？沒事吧？我們剛剛好像聽到他叫了一聲…」

宇皓龐大的身軀像一堵牆一樣擋在門口，完全沒有要讓他們進來的意思。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他很好，準備睡了。薑茶謝了，你們可以滾了。」

他一把奪過大猴手裡的袋子，就要關門。

「喂喂喂！太無情了吧皓哥！」另一個隊友抵住門，擠眉弄眼，「讓我們看看嘛！關心一下學弟啊！你們剛才到底在幹嘛？孤男寡男，共處一室，還濕身…」

「幹你屁事！」宇皓終於忍不住低吼出來，眼神危險地眯起，「再囉嗦信不信明天練習操死你們？」

他的氣場太過嚇人，幾個隊友瞬間有點慫了。

大猴訕訕地摸了摸鼻子：「好啦好啦，不吵你們『休息』了…」他故意加重了「休息」兩個字，語氣曖昧得讓人想揍他，「皓哥，好好把握機會啊！我們走了！」

一群人發出心照不宣的哄笑，終於嘻嘻哈哈地離開了。

宇皓「砰」地一聲用力甩上門，額頭抵在冰涼的門板上，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心裡把那幾個白目隊友輪流問候了一遍。

·

他轉過身，房間裡卻不見林偉進的人影。

視線一掃，發現那傢伙已經爬回床上去了，用被子把自己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連一根頭髮絲都沒露出來，像一隻受了巨大驚嚇後把自己徹底埋進沙裡的鴕鳥。

宇皓：「……」

他走到床邊，有點無奈又覺得有點好笑。他輕輕敲了敲那團「棉被捲」：「喂，他們走了。」

棉被捲一動不動。

「喂，林偉進？」宇皓又叫了一聲，語氣放軟了些，「沒事啦，就是一群白目，我已經把他們趕跑了。」

棉被捲依舊毫無反應，只有極其輕微的、壓抑著的呼吸聲透露著裡面的人還活著。

宇皓嘆了口氣。他知道這傢伙臉皮薄，剛才那種情況肯定嚇壞了，也尷尬死了。他都能想像被子底下那張臉現在紅成了什麼樣子。

他沒有再強行叫他，只是把裝著薑茶的袋子放在他床頭櫃上，輕聲說：「薑茶放在這裡，趁熱喝一點，驅寒，別真的感冒了。」

說完，他回到自己書桌前坐下，卻什麼也幹不進去，只是聽著對面床上那極力壓抑的細微動靜。

過了好一會兒，那團棉被捲才極其緩慢地、窸窸窣窣地動了一下。一隻手從被子邊緣悄悄伸出來，飛快地將那杯薑茶撈了進去，又迅速縮回堡壘裡。

宇皓看著這一幕，嘴角忍不住向上揚起。

這傢伙…怎麼能這麼彆扭又這麼可愛？

·

夜漸漸深了。

房間裡的燈已經關掉，只留下兩張書桌上各自一盞小夜燈，散發著昏黃柔和的光暈。

兩人各自躺在自己的床上，中間隔著不過兩米的距離，卻彷彿隔著一條無形的銀河。

空氣裡安靜得能聽到窗外細微的風聲，以及彼此清晰可聞的呼吸聲——誰都沒睡著。

宇皓雙手枕在腦後，盯著上鋪的床板，腦子裡像放電影一樣回放著今天發生的一切。雨中的尋找、失控的告白、便利店簷下的指尖、手腕上失而復得的護腕、浴室門口的檸檬香氣、還有那差點就…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對面床上。

林偉進側身躺著，面朝他這邊，眼睛緊閉，睫毛卻在不安地輕顫，顯然也是在裝睡。被子蓋到下巴，只露出小半張臉，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柔和。

宇皓的心臟又開始不爭氣地加速跳動。

他發現自己一點也不後悔今天的衝動。如果不是那場雨，如果不是那該死的嫉妒和擔心，他可能永遠也不會捅破那層紙。

雖然過程驚心動魄，結果也尚未明朗…

但他的目光，貪戀地流連在那張臉上。

就在這時，裝睡的林偉進似乎因為緊張，無意識地輕輕吞咽了一下，喉結滑動了一個細微的弧度。

這個小動作，像一根羽毛，輕輕搔過宇皓的心尖。

一股強烈的、難以抑制的衝動再次湧上心頭。

·

宇皓極其緩慢地、悄無聲息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屏住呼吸，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像個潛入禁地的盜賊，一步一步，極輕極緩地走向對面那張床。

他的影子，被小夜燈的光拉得很長，緩緩籠罩了床上那個一無所覺（或者假裝一無所覺）的人。

他在床邊停下，能清晰地聽到對方變得有些急促的呼吸聲。

他彎下腰，心跳如雷鼓，慢慢地、慢慢地靠近——

最終，一個極輕、極柔軟的觸碰，如同蝴蝶振翅般，小心翼翼地落在了…

林偉進的額頭上。

那不是一個充滿情慾的吻，更像是一個安撫的、帶著無盡溫柔和珍視的印記。

一觸即分。

宇皓迅速直起身，像做賊一樣，心臟快要從嗓子眼跳出來。他看了一眼依舊緊閉雙眼、但睫毛顫動得更加厲害、連耳根都紅透了的林偉進，什麼也沒說，轉身快步溜回了自己的床上，用被子蒙住了頭。

黑暗中，他聽到對面床上傳來極其輕微的、被子被攥緊的摩擦聲。

以及，一聲壓抑的、幾不可聞的、細細的抽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