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

和他？

單獨？

這三個問號像彈幕一樣在林偉進腦海裡瘋狂刷屏。剛剛因為那句「多加一點喜歡」而沸騰的血液，此刻又為這條新的邀約掀起了驚濤駭浪。

指尖懸在屏幕上方，微微顫抖。拒絕？還是答應？

拒絕的話，好像顯得自己很在意那個「意外」，很心虛，而且…他心底深處，其實是隱隱期待的。答應的話…這算什麼？約會嗎？兩個男生一起去圖書館…算約會嗎？

他的腦子亂成一鍋粥，臉頰剛剛降下去的溫度又再次飆升。

對話框頂端，「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又跳了出來，彷彿那邊的人等得有些焦急，又追加了一句：

「…只是看書而已。我經濟學報告還沒寫。(￣ω￣;)」

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補充，帶著一種笨拙的掩飾和小心翼翼的試探。

林偉進看著那個顏文字，幾乎能想象出陳宇皓發出這條訊息時，那副抓耳撓腮、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模樣。一種奇異的、混合著甜蜜和惡作劇的心理悄然滋生。

他抿了抿嘴，手指終於落下，敲出回覆：

「…圖書館…很安靜。」

「你不能吵到我。」

沒有直接說好，但這幾乎等於是答應了。

訊息發送成功的瞬間，他的心臟也跟著「咚」地一聲巨響，彷彿敲定了某個重要的契約。

·

幾乎是下一秒，宇皓的回覆就炸了過來，速度快得驚人：

「保證安靜！我發誓！(๑•̀ㅂ•́)و✧」

「那你就是答應了？」

「明天下午兩點，圖書館門口見？」

一連串的訊息，像興奮搖尾巴的大型犬，撲面而來的熱情幾乎要衝破屏幕。

林偉進被這直白的熱烈弄得有些招架不住，臉頰發燙，手指蜷縮了一下，才慢慢敲出一個字：

「…嗯。」

發送成功。

對話框安靜了兩秒。

然後，一個極其簡單的、卻彷彿帶著無盡笑意和滿足感的回覆跳了出來：

「好。: )」

一個最普通的笑臉表情，在此刻看來，卻該死地充滿了繾綣和溫柔。

林偉進把手機按在發燙的胸口，整個人縮進被子裡，感覺心臟快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明確的、雙向的期待感，像溫泉一樣咕嘟咕嘟地從心底冒出來，將他整個人都浸泡得暖洋洋、軟綿綿的。

他和陳宇皓…明天要單獨見面了。

在圖書館。

像一種…秘密的約會。

·

宇皓回來得很快，手裡拎著熱氣騰騰的餛飩麵，果然加了雙倍的青菜。

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更加微妙。一種心照不宣的、甜膩的尷尬瀰漫在空氣裡。他們沒有再多說什麼，一個安靜地吃，一個安靜地看，眼神偶爾碰撞，又飞快地各自彈開，像觸電一樣，卻又在分開後，忍不住再次悄悄尋找對方。

每一次無聲的交匯，都像是在確認那個剛剛達成的、關於明天的秘密約定。

晚上，熄燈之後。

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

兩人都躺在床上，毫無睡意。

宇皓翻了個身，面向對面床鋪的方向，在黑暗中輕聲開口，聲音帶著笑意：「喂，睡了嗎？」

對面沉默了幾秒，才傳來一聲細微的：「…沒。」

「在想什麼？」宇皓明知故問。

「…沒想什麼。」典型的林偉進式回答，帶著點彆扭的掩飾。

宇皓低低地笑了聲，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磁性：「我在想…明天要不要帶筆記本？還是只帶書就好？」

這是在赤裸裸地提醒明天的約定。

對面床上傳來被子摩擦的細碎聲響，顯然某人又不好意思了。過了好一會兒，才悶悶地傳來回應：「…隨便你…」

「喔，」宇皓拖長了音調，壞心眼地又追問了一句：「那…你明天會穿那件有小熊圖案的睡衣來嗎？」

「陳宇皓！」對面終於炸毛，一個枕頭帶著風聲砸了過來，準確地命中了宇皓的臉，伴隨著羞惱的低吼，「…閉嘴！睡覺！」

宇皓抱著帶著檸檬清香的枕頭，笑得肩膀都在抖。他把臉埋進柔軟的枕頭裡，深深吸了一口氣，上面滿是林偉進的味道。

·

夜更深了。

玩笑過後，一種寧靜而溫馨的氛圍在黑暗中流淌。

「欸，」宇皓的聲音變得輕柔下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鄭重，「明天見。」

對面沉默了片刻。

然後，一聲極輕極輕的、幾乎聽不見的回應飄了過來，像羽毛一樣掃過宇皓的心尖：

「…嗯，明天見。」

這聲回應，像一個正式的蓋章，將所有的不安和猶豫都驅散，只留下清晰而令人悸動的期待。

宇皓滿足地閉上眼睛，懷裡還抱著那個帶著清新檸檬香的枕頭，嘴角帶著笑意，沉沉睡去。

對面的床上，林偉進在黑暗中睜著眼睛，聽著對方逐漸變得均勻綿長的呼吸聲，心裡那片因為孤單和隱藏秘密而荒蕪了許久的土地，彷彿終於照進了陽光，有什麼東西正在破土而出，生機勃勃。

他也緩緩閉上眼，將那句「明天見」在心裏反覆咀嚼，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心和期待，墜入了夢鄉。

·

第二天下午，一點五十分。

宇皓提前十分鐘就到了圖書館門口。他難得地有些緊張，對著玻璃門的反光整理了一下其實並不亂的頭髮和衣領，手裡拿著一本經濟學課本和筆記本，裝模作樣，心思卻全在即將到來的人身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一點五十五…

一點五十八…

一點五十九…

眼看就要兩點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卻還沒有出現。

宇皓的心開始慢慢下沉。

難道他後悔了？

還是昨天燒沒退完全，又不舒服了？

還是…被什麼事情耽擱了？

各種猜測在他腦子裡翻騰，期待漸漸被焦慮取代。

就在指針準確指向兩點整，宇皓幾乎要忍不住拿出手機打電話的時候——

他的眼角餘光，瞥見了一個正從圖書館側面的小徑，低著頭，快步走來的身影。

是林偉進。

他穿著一件乾淨的白色襯衫和淺色牛仔褲，背著那個熟悉的帆布包，頭髮看起來軟軟的，整個人沐浴在午後的陽光下，乾淨得像一棵初生的白楊。

宇皓的心瞬間落回原地，隨即又被更大的欣喜填滿。他揚起笑容，正要抬手打招呼——

卻突然發現了不對勁。

林偉進的腳步很快，卻不是走向他，而是目標明確地走向圖書館的側門，眼神一直看著地面，彷彿根本沒注意到站在正門口的他。

而且…他的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眉頭微蹙著，嘴角也緊緊抿著，整個人透著一股…緊張和決絕的氣息？

根本不像來赴一場帶著曖昧的約會，反而像是…要去完成什麼艱鉅的任務？

宇皓的笑容僵在臉上，揚起的手也緩緩放下。

一種不好的預感，悄然爬上心頭。

他看著林偉進頭也不回地、幾乎是逃也似地快步閃身進了圖書館側門，完全無視了他的存在。

宇皓愣在原地，午後的陽光突然變得有些刺眼。

為什麼…

不過來？

沒看見他？

還是…

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