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才剛剛開始。你猜，下次收到『禮物』的，會是你？還是你身邊那個寶貝？」

冰冷的文字像毒蛇的信子，透過屏幕散發出森然惡意。宇皓握著手機的指節瞬間用力到泛白，一股寒意混合著暴怒從腳底直衝頭頂，幾乎要掀開他的天靈蓋！

又是他！

陰魂不散！

這次甚至不再掩飾，直接將矛頭對準了偉進！「寶貝」兩個字從那陰暗的角落裡吐出來，充滿了令人作嘔的褻瀆和威脅！

宇皓的胸膛劇烈起伏，眼神陰鷙得嚇人，恨不得立刻將發信人揪出來碎屍萬段！

林偉進就站在他身邊，自然也看到了那條短信。他的臉色瞬間又白了幾分，剛剛被宇皓握出的一點溫度頃刻間褪得乾乾淨淨，身體下意識地想要後退，想要遠離宇皓，彷彿自己真的是一顆隨時會引爆的炸彈。

但這一次，宇皓沒有給他退縮的機會。

幾乎在感受到他退卻意圖的瞬間，宇皓就猛地收緊了手，將他冰涼的手指更緊地攥在掌心，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他，卻也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決。

他抬起頭，目光從那該死的手機屏幕上移開，不是看向恐懼發抖的林偉進，而是直直射向一臉緊張擔憂的大猴，聲音冷靜得可怕，甚至帶著一絲血腥氣：

「號碼記下了嗎？」

大猴愣了一下，連忙點頭：「記、記下了！但這種匿名號碼估計查不到什麼…」

「查不到也要查。」宇皓打斷他，語氣斬釘截鐵，「把所有收到的威脅信息，包括這條，連同之前論壇帖子的截圖，全部整理出來。一會兒去學生處，這不是我們需要解釋，是他們需要立案調查！」

他的思路清晰得驚人，彷彿那條惡毒的威脅沒有讓他失去理智，反而激發了他更強的鬥志和冷靜。

大猴被他的氣勢震住，連連點頭：「好！我馬上弄！」

宇皓這才轉過頭，看向身邊臉色蒼白、微微發抖的林偉進。他眼中的戾氣瞬間收斂，被一種深沉的、帶著安撫力量的堅定所取代。

他抬起兩人緊握的手，將之交疊放在自己的胸口，讓林偉進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下那強勁而有力的心跳。

「感覺到了嗎？」宇皓看著他的眼睛，聲音低沉而穩重，「我還站在這裡，心跳得很快，很生氣，但一點事都沒有。」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清晰地說：

「他的威脅，屁用沒有。」

「他想玩，我就陪他玩到底。」

「但想動你，先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這不是情話，而是最直白、最血腥的宣言。帶著少年人特有的狂妄和不容置疑的決絕。

林偉進的心臟像是被這句粗魯卻無比真摯的話狠狠撞擊了一下，震得他渾身發麻。他看著宇皓那雙燃燒著戰意和保護欲的眼睛，感受著手心傳來的那穩定而熾熱的心跳，那股幾乎要將他吞噬的冰冷恐懼，竟然真的被奇異地逼退了些許。

他依舊害怕，但一種「或許真的可以相信他」的微弱念頭，頑強地紮下了根。

·

學生處之行，出乎意料地沒有想像中那麼艱難。

或許是宇皓提前讓大猴散佈出去的「正在收集證據準備報警」的風聲起了作用，或許是那條惡毒短信反而成了對方狗急跳牆的證據，學生處的老師態度雖然嚴肅，但更多的是一種程序上的詢問和記錄。

宇皓沒有絲毫隱瞞，將李哲安之前的騷擾、圖書館的衝突、匿名帖子的污衊、以及剛剛收到的威脅短信全部和盤托出，邏輯清晰，態度不卑不亢，甚至帶著一種受害者家屬的強硬氣場。

他重點強調了林偉進在此事件中受到的驚嚇和傷害，並堅持要求學校必須對網絡暴力和人身威脅進行徹查和處理，否則將尋求法律途徑解決。

反倒是林偉進，整個過程幾乎一言不發，只是低著頭，緊緊攥著宇皓的手，像個沉默的影子。但這一次，他的沉默不再完全是恐懼，而更像是一種將一切信任都交付出去後的疲憊和依賴。

從學生處出來，兩人都有些精疲力盡。

陽光刺眼，卻照不進心底的陰霾。

「現在去哪？」林偉進的聲音沙啞，帶著濃濃的疲憊。

宇皓握緊他的手：「去看房。大猴剛發消息，說找到幾個可能的地方，約了中介現在看。」

行動力快得驚人。

林偉進愣了一下，看著宇皓堅毅的側臉，心裡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這個人，好像總能在絕境中劈出一條路來，不管那路看起來多麼崎嶇。

·

中介是個看起來很精幹的年輕男人，騎著一輛小電驢，帶著他們穿梭在學校後門老舊的巷弄裡。

看的房子都不算好。

老舊的居民樓，狹窄的樓梯，斑駁的牆壁。

第一間是個狹小的單間，除了一張床一個衣櫃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空氣裡還瀰漫著一股霉味。衛生間是公用的，在走廊盡頭。

第二間稍大一點，但採光極差，大白天也要開燈，隔壁還傳來麻將牌碰撞的嘈雜聲。

宇皓的眉頭越皺越緊。他雖然說要體驗「平民生活」，但也沒想過讓林偉進住在這種環境裡。這傢伙本來就敏感脆弱，這種環境只會讓他更加封閉。

林偉進卻一直很安靜，只是默默地跟著看，不發表任何意見，臉上也沒什麼表情，看不出喜怒。

中介察言觀色，試探著問：「兩位同學是預算有限嗎？其實稍微加一點預算，前面那棟新一點的公寓還有個小開間，帶獨立衛浴的，就是樓層高了點，沒電梯…」

「帶我們去看看。」宇皓毫不猶豫地說。

所謂的新一點的公寓，其實也有十幾年房齡了。爬了七層樓，打開門，是一個大概二十平米左右的開間，確實帶了個小小的獨立衛生間和一個勉強能轉身的小廚房。房間很舊，牆皮有些脫落，但打掃得還算乾淨，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比前兩間好了太多。

「就這裡吧。」宇皓幾乎是立刻做了決定。他不能再讓林偉進受委屈了。

中介報了個價格。

宇皓心裡咯噔一下——這個價格，幾乎是他身上所有現金的三分之二，還不包括押金。剩下的錢，恐怕連支撐一個禮拜的飯費都夠嗆。

他面上不動聲色，點了點頭：「好。押一付三是吧？我晚點轉賬給你。現在能簽合同嗎？」

林偉進猛地抬頭看向他，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卻被宇皓一個眼神制止了。

中介喜笑顏開：「沒問題！合同我都帶著呢！」

·

簽完簡易的合同，送走中介。空蕩蕩的房間裡只剩下他們兩人。

宇皓長長舒了口氣，像是打完了一場硬仗，身體和精神都透著疲憊。他走到窗邊，看著樓下熙攘雜亂的街景，點燃了一支煙——林偉進從不知道他還會抽煙。

煙霧繚繞中，他的側臉顯得有些模糊，卻透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沉重和擔當。

林偉進靜靜地走到他身後，看著他夾著煙的、微微顫抖的手指，心裡那片酸澀的海再次洶湧澎湃。

他伸出手，從後面輕輕環住了宇皓的腰，將臉貼在他寬闊卻緊繃的後背上。

宇皓的身體僵了一下，隨即放鬆下來，將沒抽完的煙摁滅在窗台上，大手覆上他環在自己腰間的手，輕輕拍了拍。

「對不起…」林偉進的聲音悶悶的，帶著哽咽，「讓你…這麼辛苦…」

「傻話。」宇皓的聲音透過後背傳來，帶著震動，「這算什麼辛苦。比起找不到你，這點事屁都不算。」

他轉過身，將林偉進擁進懷裡，下巴抵著他的發頂，聲音低沉而溫柔：「以後這裡就是我們的家了。雖然小了點，舊了點，但關起門來，誰也管不著我們。我們可以一起做飯，一起看電影，一起…」

他描述著未來的生活，語氣裡帶著憧憬，試圖驅散那些陰霾。

林偉進在他懷裡輕輕點頭，眼淚無聲地浸濕了他的T恤。是心疼，是感動，也是無盡的迷茫。

家？

他們真的可以有家嗎？

就在這時，宇皓口袋裡那個關機已久的手機，因為剛才簽合同需要聯繫而重新開機後，突然急促地震動了起來。

不是短信，是來電。

宇皓的身體瞬間緊繃。他現在對任何來電都充滿了警惕。

他拿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時，瞳孔再次猛地一縮！

不是未知號碼。

也不是家裡。

屏幕上跳動的名字，是——

「排球隊-張教練」。

·

宇皓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教練…

在這個時間點打來…

是因為論壇的帖子？還是因為…家裡撤資的事情已經傳到了隊裡？

他幾乎能預感到這通電話會帶來什麼——質問，壓力，甚至可能是…最後的通牒。

他看了一眼懷裡剛剛情緒稍穩的林偉進，咬了咬牙，最終還是劃開了接聽鍵，將手機貼近耳邊，聲音努力維持著平靜：

「…教練？」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後傳來張教練一如既往嚴肅、卻似乎比平時更加沉重的聲音：

「宇皓，你現在立刻來體育館辦公室一趟。」

「就你一個人。」

「有些事情，需要當面跟你談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