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下，衝殺之聲不絕於耳，血腥味越發濃烈。

瑞王坐鎮後方指揮，衛淵要等援軍，也跟在瑞王身邊。

衛淵掌控南境邊軍十年，在軍中威望甚高。若是衛淵在邊軍到來之前出了事，那這邊軍是否是瑞王的援軍就不一定了。

戰局陷入了焦灼，時間一點點過去，一直到下午，天色擦黑。瑞王所在的南門才被攻破，而隨著南門的告破，其餘幾座城門紛紛失守。

瑞王揮刀領兵沖入城內，衛淵緊隨其後。

南門直通皇宮，一路殺到內城。瑞王雖然自小習武，但並未真正上過戰場，經驗不足，衛淵一路跟著，在一旁幫瑞王擋了不少暗刀。到了正陽門，瑞王的親衛也死了不少。

正陽門破的那一刻，傳來消息，景王，壽王，誠王死於亂箭。

天佑本王！

瑞王狂喜，舉起滴血長刀，「將士們，隨本王沖！」

一聲馬啼之後，是瘋狂的衝殺聲。

如果此時的瑞王冷靜下來，想一想，就會知道，事情不對勁。怎麼會這麼巧，三位王爺都死於亂箭，又正好在此時傳來消息呢？

可惜此時的瑞王殺紅了眼，又被眼前唾手可得的皇位迷了心智。

太和殿內，幼帝坐於龍椅之上，顧景瑜立於身側。身邊是一群禁軍，下面是被禁軍刀劍脅迫與幼帝共存亡的朝中大臣在瑟瑟發抖。

衛淵跟在瑞王身後，闖入殿中一眼就看見了龍椅邊的人。

歲月彷彿格外優待與他，十年光陰，似乎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什麼痕跡。

殿內戰作一團，龍椅上的幼帝突然哭鬧不止，顧景瑜若無旁人的把幼帝抱在懷裡哄著。

衛淵剛到顧家時，晚上害怕，睡不著，顧景瑜也曾這樣哄過他，現在做起來倒也熟練。

衛淵見了有些不爽，站在瑞王身後，一刀捅出，準確命中心臟。瑞王連句遺言都沒能說出來，就倒下了。

刀尖滴血，衛淵突然轉變立場站在禁軍這邊，朝剛剛的戰友舉刀。

「瑞王謀逆，現已伏誅，諸位若放下武器，尚可從輕處罰。」

不多時，兵戈之聲漸止，衛淵扔下刀，有些忐忑的單膝下跪，「微臣救駕來遲，請陛下恕罪。」

鐵血沙場十載，他已很少有這種忐忑的時候了。

顧景瑜抱著哭累了睡著的皇帝，俯視衛淵。衛淵低著頭，從他這裡看下去只能看見頭頂。顧景瑜嘆了口氣，也不知道這小子現在長什麼樣了。

「衛將軍平身吧，將軍千里奔襲，救駕有功，何罪之有？」顧景瑜看著大殿里還存活的大臣，突然覺得有些礙眼，人多眼雜，不好多說什麼，只能客套幾句。

衛淵起身，猶豫片刻，才敢抬頭看顧景瑜。他與顧景瑜雖十年未見，但他知道，這次顧景瑜是不希望他回京的。就像十年前那次一樣，顧景瑜想保護他，希望他遠離危險。

可他不想永遠被顧景瑜保護，他也想保護顧景瑜。

話雖如此，但事到臨頭，他還是有些害怕。

「衛將軍一路拼殺，受傷不輕，先去處理一下傷口吧。」

顧景瑜的語氣聽起來很溫和，應該沒生氣吧，衛淵不動聲色的觀察。

看著顧景瑜還抱著皇帝，衛淵有些擔心，這皇帝雖然年幼，但也挺大一團的。顧景瑜體弱，別累著了。

雖然他很想說都是小傷，沒事。但最終還是怕顧景瑜生氣，順從的跟著太監處理傷口去了。

幾位王爺相繼出事，幾路叛軍亂作一團，在斬殺了幾個將領後，順利被禁軍和城防營控制。

局勢已穩，鄧忠提著刀，帶著一隊染血的禁軍趕往了西三所。

西三所內，一陣嘈雜聲過後，是濃重的血腥味。

周嵐坐在屋內，屋外寒風凜冽，屋內爐子里碳火燒得旺，倒也不覺得冷。

屋外禁軍像是特意避開了這間屋子。

良久，鄧忠提著刀推門而入。

「喝茶嗎？」

桌邊，茶水還冒著熱氣。

鄧忠舉起刀，刀尖有血一滴滴滑落。

周嵐端著茶杯的手微顫。

「兩個選擇，死還是跟著我？」

鄧忠聲音冷厲，身上還帶著未消的殺氣。可對於周嵐來說，這無異於天籟之音。

「我選跟著你。」周嵐拉著鄧忠的袖口，笑得燦爛，他賭贏了。

鄧忠收刀入鞘，兩人相對而立。

「你可知，從今以後，你不再是皇子。」

「我知道。」本來也沒人當他是。

「你可知，與宦官一起，與你名聲不易。」

「我知道。」名聲哪有命重要，周嵐垂眸。

鄧忠神色微動，一點點擦幹凈手上的血跡，才牽著周嵐，神色鄭重的承諾：「我會好好待你。」

周嵐心中錯愕了一瞬，他以為這是場默認的交易。如今看來，這人似乎有些真心？

屋外風雪漸停，躲了多日的太陽爬上了天空，灑下點點金光。

寒冷的冬季里，萬物蟄伏與土地，只待春日的第一抹陽光喚醒。

「嗯，我也會的。」心有些蠢蠢欲動，這樣似乎也不錯。

鄧忠牽著周嵐，走進金色的陽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