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清十六年的夏天似乎來得特別早。才剛進入五月就開始有些悶熱，太陽也像是大了一圈，照的人有些眼花，眾人也都換上薄衫，卻還是感覺天熱躁動。

蕭徇齊剛走至皇上的慶安殿門口，便見楊子濯已經立於門外，還不伐許多朝廷大員，就連一向不理朝政的穆王歐陽爍也位列其中。

蕭徇齊摸不著頭腦，不知又出了何事才將眾官員召至慶安殿，還不等站住腳跟打聽打聽消息就見馮德從殿中走出來，說是傳見諸位大臣。

也不再多想，一撩袍子蕭徇齊也跟在後面進到殿內，跪下行禮。

歐陽煜擺擺手，眼睛就沒從奏摺上離開，淡淡說了一句：「起來吧。」

待眾人起身，歐陽煜將奏摺遞給馮德，示意諸位大臣傳閱。「你們也看看。」

眾人傳閱一遍，臉上的表情也各有不同，有的已經沉不住氣的先是開口道：「皇上，如今既已是得到確鑿的消息，還不如直接了斷，南方始終是雲清的一大禍患啊。」

有的請戰自然也有請和的。「南方異族兵強馬壯，可不是輕易能夠勝過的，還不如派使者前去講和。」

卻也有的保持中立。「雖是如此也不能貿然出兵，此事事關重大，還需要從長計議。」

眼見著殿中眾人就要分成三個派別，歐陽煜覺得有些頭疼了，一拍桌子厲聲道：「朕召你們來是商量對策的，不是來聽吵架的！」

此言一出，大殿之中瞬間無人再出聲。蕭徇齊低頭不語，卻在心中暗暗思量。

歐陽煜正要開口，外面馮德匆忙走入殿內，手中又捧了一份奏摺，撲通一聲跪下道：「皇上！西北八百里加急！」

歐陽煜眉頭一跳，一陣不好的預感升起，也來不及多問忙的接過來一看，臉色霎時陰雲密布。「西北雲州，惠州等地發生地動，死傷者不計其數，西北各知州奏請朝廷賑災。」

僅一句話，就讓在場眾人的心都沉了下來。

歐陽煜現在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南方異族似是有侵犯雲清的動靜，這邊還未商量出對策，西北又傳來消息，多處地動，死傷無數。

「李玉書。」歐陽煜點名。

戶部尚書李玉書應聲出列：「回皇上，臣以為此事十萬火急，還需朝廷派出欽差前往勘察，不僅如此，還要讓當地開倉放糧，對於災民也要加以撫恤，畢竟百姓才是國之根本啊。」

「嗯。」歐陽煜應了一聲，似也在思索，「那依你之見，派誰去比較合適？」

李玉書稍頓，方才開口道：「臣斗膽，自請前去。」

李玉書探花郎出身，後來一點點爬上戶部尚書的位置，能力方面也是毋庸置疑。卻是在雲清五年之時被他人蔘了一本，說是有受賄之嫌。

這事後來因為沒有確鑿的證據也不了了之，歐陽煜也沒有想去翻舊賬的心思。只是他也知道，李玉書雖能力出眾，卻是為人極其圓滑，在當年皇子之爭之時也絲毫沒有受到牽連。

歐陽煜不是不知道賑災這事有不少的油水可撈，派這樣的人去，他還是不放心。

「你朕另有他用。林瀚。」

兵部侍郎林瀚出列行禮：「臣在。」

「朕封你為欽差大臣，你快馬趕去西北替朕查看情況，務必把這事給朕辦好，有什麼事情，直接八百里加急回來上奏。」一句話就定了賑災的人選。

蕭徇齊卻是也在這動了心思，出列朗聲道：「微臣請皇上，恩准微臣與林大人一同前去。」

殿中眾人皆望向蕭徇齊，楊子濯示意他不要多事，蕭徇齊卻是裝作沒看見。

歐陽煜一挑眉：「你一個禮部的小小主事，有何理由自請前去？」

「微臣聽聞西北災情甚重，百姓也都民不聊生，心中悲痛萬分，故想隨林大人一同前去勘察災情，也好為百姓出一份力。」

若說沒有私心是不可能的。自上回落雁山一事蕭徇齊也能看出，歐陽煜對他的看法也有所改變。這幾個月他也是熟悉了朝中事務，安安分分做他的主事，若是這件事他能夠辦的漂亮，他也能在朝中站穩腳跟，也能有些說話的分量。否則也不知何時再有出頭之日。他還是做他的忠臣，只不過還有些別的目的罷了。

歐陽煜也是想起他上一回事辦得不錯，想來還是有些能力。況且，蕭徇齊背後也再沒有其他人了，也不怕他會惹出什麼亂子。如此，歐陽煜也點點頭：「也好，難為你有這片心，那你就同林瀚一起前去，路上有事你們也可商量著辦。」

蕭徇齊鬆了口氣，他也害怕歐陽煜不答應，還將他斥責一番。

歐陽煜揉了揉眉心：「既然如此，你們就退下吧。南方之事明日再議，你們也會去想想對策。」

眾人退出養心殿，蕭徇齊也再次頂著眾人的目光出去。到了殿外便看到楊子濯站在外頭向他的方向看過來，似乎還在等他。

「楊大人，可是找徇齊有事？」蕭徇齊笑問道。

楊子濯卻是笑不出來，引了蕭徇齊到一處僻靜地方才開口：「你為何要去西北，你可知道這不是一份好差事？」

蕭徇齊卻不以為意，依舊笑道：「我看皇上為著這事心急如焚，我也想略盡綿力。」

「略盡綿力，是為皇上還是為百姓？」這話說的可是一點都不客氣。

蕭徇齊臉上的笑容淡了，半晌才低聲開口：「楊大人何出此言？我知楊大人是為了徇齊著想，也知楊大人更是忠心於皇上。皇宮之中人多眼雜，有些話徇齊也不便多言，楊大人也只要知道，徇齊也是同大人一樣，一生忠於皇上，絕無二心。」

楊子濯有些啞口，張了張嘴，最終也沒再說出什麼。

「你好自為之吧。」說罷，轉身就走。

他從前只知道這蕭家公子自年節大病一場之後就改了性子，倒是不知蕭徇齊把他都是看得透透的。

一場談話無疾而終，蕭徇齊也沒有追上楊子濯的意思。他也是沒有想到楊子濯會為了這事找上他。說實話，他很感謝他的幫助，只是不知這些情義是為了他還是為了他忠於的皇上。

其實哪一個不是在為自己『略盡綿力』呢？

自打重生以來，他如履薄冰，處處小心翼翼，也不過是為了他自己心中的一口氣。

蕭徇齊嘆了一口氣，也轉身離開，回了蕭府。

--

應汐聽了蕭徇齊要去西北的事情後，也是萬分的不願。按照他的話來說就是「西北本就不是什麼好去處，如今還發生了地動，少爺何苦要去受這份累。」

真正的原因蕭徇齊也不能和她說，也是只能哄著她，讓她知道自己上邊還有一個林瀚，而且萬事也不必他親自去做，這才讓小丫頭送了口。

「那少爺這次可是要帶上方錚？那小子身上也有些功夫，也能護少爺周全。」

方錚是府中的小廝，蕭徇齊也多少聽應汐說過。此人年紀不大，平常也不太愛說話，偏是身手不錯，雖沒什麼招式，卻也勝在身形靈活。按蕭徇齊的話來說，就是他在府中做個小廝實在是屈才了。

「帶上也好，這樣你可是能安心了？」蕭徇齊也不禁打趣應汐，「也別在這裡浪費時間了，不如去幫我將衣物收拾一下，最好輕裝上陣，明日一早也就要出發了。」

應汐見他答應也是放下了半個心，應了一聲便跑去內室幫蕭徇齊收拾行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