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柔軟的指腹又在自己角上蹭了兩下，流白本欲避閃的身子僵住了。

龍角被斷之時到底有多痛，流白已經忘卻，可那連心的疼痛卻讓他的角全然失去了知覺。

但此時此刻，成遙僅僅用指尖，便讓流白真真切切感覺到了實感。

「爾等不過螻蟻，還不速速鬆手。」

幸好流白是獸身，堅硬厚重的皮膚不易顯臉紅，可其話語里的惱羞卻能讓人聽個清楚。

成遙依言放開手，莫名地覺得眼前這個巨大的動物有些可愛，甚至覺得他瞪著的眼裡閃爍的不過是色厲內荏的光。

流白沒想，那微涼的指尖從自己額角上鬆開時，自己會覺得心裡有一絲空蕩盪的感覺，雖不至於難受，卻讓他覺得很不舒服。

可再不習慣那種感覺，流白還是強制自己忽略。

「既乃活祭，便退衣讓吾享用罷。」流白昂起頭，朝那小孩看過去。

為了方便讓他自己將衣物退去，還考慮十分周到地把蛇尾擺下，將小孩兒平穩放到地上。

說流白喜歡血液的味道，但更多的，倒不如說他是偏愛鮮血流淌的暢快之意。

紅艷的鮮血斑駁灑下，濃郁的腥味能讓人莫名地生出興奮來。

下界這麼多年，當初欺他辱他的，要麼變成一抔黃土，要麼對他避讓三尺。

像是「意識」到自己先前的殘忍暴戾，流白自居往神殿，也沒提獻祭雲雲之類的要求。

可現在有個活生生的小孩站在自己面前，身上散發出幹凈透明的氣息，讓流白忍不住心生出一種想要強佔他的情緒，想讓他的鮮血，和自己的血液融在一起。

「我，不是祭品……」聽要脫衣，成遙一時窘迫至極，拽緊自己的衣襟，不情願的樣子讓流白看得很是明顯。

怕流白髮怒，成遙只得解釋自己的來歷，滿眼誠摯，「我是成帝的第五子，名喚成遙。」

可流白哪管那麼多，小孩兒自己不願動手，他便隨意擺動幾下尾尖來幫他。

不過一個眨眼的功夫，成遙身上的衣裳便化成了布條，一條接著一條全落了下來。

經過一晚體溫的烘幹，成遙的衣服已經全幹了，此刻被全部剝落掉下時，還顯得有些輕盈。

少了衣服蔽體，成遙此刻就如一枚剝去殼的果子，全身光滑瑩白，不著一絲。

成遙虛長十歲，卻因為營養的缺失顯得有些瘦弱。

其如玉珠般圓潤的肩膀在身體和空氣接觸的一瞬而顫抖不止，打顫帶動出的弧度卻煞是好看。

兩條細長的腿雖勻稱卻纖細，更是宛如蒲公英飄渺的落英。

流白暗忖，這般的小人兒應該是禁不得自己尾巴的輕輕一卷吧。

剛及肩的黑髮垂落到肩膀，遮住了成遙羞紅的臉頰，冷風拂過他的身體，更令得他如剛剝好殼的雞蛋，白盈透亮。

青紗帳暖，流白俯視看過去，只見那小孩兒獃滯了一瞬便立馬蹲下，想從地上撿起碎成條的衣服去遮擋自己的身子。

也不知是冷是羞還是什麼，他整個身體竟有些紅得像只煮熟的蝦。

成遙知事得早，在他七八歲時撞見了別殿里的宮女和侍衛偷情。

當時白條條的肉搏讓他看了很是噁心，使得他對那些個事情很是排斥，也不喜歡把自己的身體暴露到他人面前。

就連親密如含夕，在其沐浴時也只是幫他調試好水溫，從未伺候過他洗澡。

可縱使如此，成遙也不敢多做反抗。在強勢和完全壓倒面前，成遙更習慣的，是把自己蜷縮到一起，想方設法更多地保護自己。

看著蹲成一隻刺蝟的小孩兒，流白緩緩湊近去看，越發濃郁的鮮血味混合著神殿里的沉香木的深重的味道，很是好聞。

可流白在看清楚成遙身體的那一瞬間，卻一下子全身的血液都冷下來了。

難怪一靠近他便能聞到陣陣血腥味了，難怪。

成遙的身上確實白皙光滑得似一匹上好的綢緞，可那綢緞上斑斑點點的卻是各種新舊不一的傷痕。

青淤紫斑，甚至還有些傷口是被劃開的血痕，青白交錯的身體刺得流白的心臟無故一疼。

「咳……汝，先穿衣罷。」流白避開這小孩兒的目光，轉身從一堆寶物里找出一件衣裳來，用牙齒咬扯到成遙面前。

看著接過衣服就迫不及待穿上的小孩兒，流白張口轉移話題，又怕小孩兒聽不懂，便改用了白話，「你是如何進來的?」

神殿前門是重兵把守的，根本不會給成遙偷溜進來的機會。

成遙想到昨夜進到這棟屋子的方式，臉上浮起淡淡的紅暈。

神殿雖築有高牆，卻也鑿了狗洞，成遙自然……

許久不見那小孩兒作答流白又開口了，「神殿里什麼時候准許小孩進來了，還是說王室沒獲神殿准許便確定了下一任帝王?」

上位者的語氣顯然，流白自出生以來，便習慣了這樣的說話方式。

成遙此刻忙著穿上那繁瑣的衣飾，並沒仔細去聽流白的搭話。

神殿里能有的自然不是凡品，哪怕是件不知從哪來的衣服，也華貴得讓成遙有些不忍穿上。

成遙一直以為，每日到自己跟前炫耀的成逸所穿的便是珍品。

可從觸感對比來看，那些個華服加起來怕都遠不及這件珍貴，怕是連太子哥哥都不一定能擁有一件如此的。

玄色的鶴氅寬長落地，雖用鶴毛與其他鳥毛合捻成絨織成，卻輕得如層薄紗，袍內甚至露出了銀色鏤空彼岸花的鑲邊，成遙看著很是歡喜。

不為衣服的名貴，而為那精細絕美的綉工。

「這是神殿?」成遙雖弄不清皇宮裡的神殿怎麼竟被自己誤闖了，但絕對知道，他們大月氏偉大的保護神，是一條擁有九個腦袋的九頭蛇。

而眼前這隻動物，怎麼看也只能看到一個腦袋。

可知曉了自己所在的地方，成遙想裡面無論是誰都是尊貴無比的，其語氣尊敬之意濃郁了許多，「那尊上，是我們保護神的手下?」

無怪成遙這般想，大月氏所信仰的神話里，他們的保護神代代受他們擁護愛戴。

可以說任何一個子民都知道保護神長得九頭，成遙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