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伍(修)
小說: 半步之遙 作者:盛夏未果子 字數:2065 更新時間:2019-04-26 07:10:35
「流白,我叫流白。」流白開口說話,他不喜歡小孩兒一口一個尊上的叫他。
成遙側過頭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見那獸正眼睛不眨一下地看著自己,便坐直了身子低垂下眼瞼,「尊上無需告訴成遙您的名諱的。」
流白呼吸一聚,把頭高昂起來,勢必做出些傲嬌的感覺,對成遙又強調了一遍自己的名字,「叫我流白。」
兩個字調換了位置,語氣一下子從普通聊天變成了命令。
不知道趴在自己面前的白獸要做什麼,但聽到他話語里的不容置疑,成遙沒法子,只得順著他的意思來。
淺薄的嘴唇輕啟,小心翼翼的吐出兩個詞語,「流……白?」
對成遙來說,叫出一個普通人的名諱很是簡單。但要直呼神殿里尊主的本名,還是有點子彆扭的。
稚嫩的聲音咬出兩個單音節,擊打在流白的心上。一個眨眼下,流白能聽到自己心跳的「咚咚」聲。
可迷濛過後再去看成遙,流白就看到這小孩兒根本沒再把自己當回事,轉頭去忙活自己的了。甚至整理時,還有閑心把各類書籍細緻分類。
不甘被忽略,流白開始沒話找話,又自顧自地給他取了小名,「你叫成遙,阿遙?」
成遙努力壓下自己的燥意,「回尊上的話,是。」
現在成遙真不大想看流白,自己事情繁瑣得,根本沒空閑去應付。雖知這樣做是對流白極大的不尊敬,可成遙心底里有種感覺,他不會對自己怎麼樣。
甚至被纏得煩了,成遙心裡對流白的那層距離感也消失了,只餘下無奈。
聽語氣又疏離開,流白默了默,不再糾結——反正以後時間還長著呢。
「你怎麼會到神殿里來?」流白要是看不出小孩兒一直想離開就白活了這麼些年了。看著他動作慢條斯理,可眼裡卻會偶爾閃現出焦灼,像是心裡藏著什麼。
流白怕一個做工不佳的香囊困不住小孩兒多久,但只要把小孩兒來這裡的原因給弄清楚了,抓住他的軟肋讓他離不開就好。
成遙聽到流白的問話,低垂下眼瞼,雙睫輕顫。小孩兒突然的沉默不語惹得流白不自覺地把尾巴悄悄挪到了他身邊,想去撫撫他的背安慰。
就在流白以為不會得到答案,轉口想要問其他的事情時,成遙開口了,「我想逃出去,離開這座皇宮,卻不小心來到了這裡。」
流白兀地想笑,原來小孩兒到了這裡只是偶然。還有後續,流白坐直了身體去聽,看小孩兒面無表情地像在將別人的故事。
「我從出生起,就沒見過我的父親。他是這大月氏的帝王,所以我不知道他是忙得忘記了我這個兒子,還是他根本就不在乎。」
「而我的母親,雖陪伴在我身邊,卻和我形同陌路,路上遇見了都要裝得不認識。」成遙顯得一點都不在乎,只是慌亂整理書籍的動作顯露了什麼。
怎麼可能不在乎,再冷硬的心腸也都不是石頭,更何況石頭都能捂熱。
「這麼大以來,我只能窩在皇宮一隅里,數日子一樣等待著白天過來,黑夜過去。」成遙沒怎麼把自己受過的苦楚講給流白聽,只用了一句「和兄弟的關係也不好」帶過去了。
那本不是什麼值得炫耀的事,提起來,成遙也覺得自己渾身不舒服。
懷著對外面世界的好奇,成遙能想像硃紅色高牆之外是一片廣闊自由的天地。「要是我能離開這裡,就不用像現在這樣過得無聊又窩囊吧。」
「萬一外面的世界和你想的不一樣呢。」一個十來歲的小孩,想的能有多深遠。
成遙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怎麼會不一樣,不是逃離了這個壓抑的地方就可以無憂無慮了嗎?
小孩兒迷茫的樣子讓流白本來停住的尾巴又蠢蠢欲動起來。
跪得久了,成遙也不端正坐著了,長時間一個動作累得膝蓋骨有些痛。成遙不管其他,一屁股坐到地上。可接觸地面的那一刻,感覺到自己屁股被什麼東西給咯到了。
以為坐到了書上,成遙害怕自己將書壓褶了,趕忙起來朝身下一看,結果看到的卻是那條瑩白細長的尾巴尖。
幸好剛剛坐上去的力道不大,不會壓著流白的尾巴。
「你這是第二次弄疼我尾巴了。」流白盯住小孩兒,緩緩開口,卻沒解釋自己的尾巴怎麼正巧不巧地出現在小孩兒的屁股後面。
成遙在理也找不到理由了,這尾巴確實兩次都是被自己給弄傷了,「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流白一下子嚴肅的語氣使得成遙剛剛松下來的心又提上來了,軟糯的聲音就像只受驚的幼貓喵喵叫。
「沒事,你先把手裡要做的放下,到我身邊來。」流白剛剛那一說不過是想讓小孩兒從迷茫里清醒,哪裡想到他這麼不經嚇。
放柔語調,流白終於把尾巴撫上了小孩兒的背。
小孩兒脊背上的骨骼很明顯,流白的尾巴從蝴蝶骨一順下去,凹凹凸凸的是骨頭凸出來的感覺,哪怕隔著一層衣服也很明顯。
成遙一臉為難,「這些書有些多,要是不趁現在清理,可能到了晚上都清理不下來。」
時間晚了,還不知道能不能出去,對面的晷針已經指到了辰時。
玉床的一頭擺放著一精緻漂亮的日晷,晷面以和田玉製成,上面所有紋路被人用小錘鑿出,填上了紫玉。晷針更是用了稀有的玄冰磨成。
雖未正對著陽光,但神殿頂上的陽光撒過去剛好能讓日晷的陰影在每一時刻能準確落到刻度上。
「你頂多也才十歲,就想要去外面?」流白忍不住去反駁,小孩兒每一句話里都吐露這他想要儘早離開。
離心切切的成遙讓流白很不歡喜,「皇宮外面,也充斥著冷漠,孤獨。這個皇宮裡有的,外面也同樣有。」
出了皇宮又如何,人心沒變,恃強凌弱的想法沒變,也不存在皇宮和外面世界的差別。
「那我能去哪?」成遙眯起眼睛笑開了,只是眼裡閃的淚花和聲音里的無助讓流白的怒意一滯,全卡在了邊緣上,發泄不出來。